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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蝶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人。

巴掌小脸,下巴尖尖。

细密的眼睫毛深深垂下,在眼下遮出一片阴影,让她起来有些阴郁。

可那双眼却黑是黑,白是白,清透分明。

直直向前看时,阴郁中就多了几分天真。

她脸色极白,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连唇上都无一丝娇艳。

这样的颜色让她看起来极为病弱,萧蝶的魂魄又给她添了些冷淡疏离。

面无表情时,仿佛无数隐忍的情绪被压在这副躯壳当中。

站起身,她瘦弱的身躯在淡紫色的旗袍中荡了荡。

露出的两截手腕细的不像话。

萧蝶翻了翻积分商城。

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虽然贵,但架不住她积分多的花不完。

那药能让这身体极快的恢复,顺带气血充盈。

但萧蝶还是没换那药。

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觉得这副模样还是挺好的。

不用费心思,就已经是最好的伪装。

就算明日叶公馆上下全死了,只剩她一人,也没人会怀疑她。

毕竟她看起来就像活不久的样子,一阵风都能把她刮倒。

这样的伪装在清除掉所有想清除的人之前,还是很便利的。

这样的时代,他们那样的权势。

想靠警署给一个公平是不可能的。

原主要的公平,只能由她来给。

她用她的身体,她伸张她的正义。

萧蝶只在积分商城中换了些增强体力的药,就又躺回到了床上。

过了不知多久,门锁又被打开。

两个婆子送晚饭进来,看见中午的饭食被动了,都有些惊奇。

萧蝶听见声音,从浅眠中醒来。

她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对进来的婆子说道:“麻烦你们去和大公子说一声,我想开了,不会再闹事了,我知道他苦恼我的存在,我愿意去向邵小姐解释,我会还他清白的,只希望他能来见我一面。”

两个佣人对视一眼,跟着松了口气。

虽然叶棋鸿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但原主已经住进叶公馆几年了。

她和弟弟一向老实本分,对佣人们都客客气气的。

她们对这对年幼懂事的姐弟,心中也是喜爱的。

如今一个死了,一个和死差不了多少,她们心里也疼着呢。

只是位卑言轻,她们在叶家根本说不上话,也使不上力。

劝过,开解过,见原主听不进去,也只能作罢。

如今看她自己想开了,她们心里也跟着放心了。

“好,萧姨太太、不,萧小姐,我这就去请大少爷。”

说话的是吴妈,她身形矮胖,但行动起来却快速。

她指使着另一个佣人收拾房间,自己快步下了楼。

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能活。

这样的世道,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哪有那么多公道。

能活着,就已经是天大的难事了。

随着她脚步声远去,另一个女佣郭妈撩开窗帘,打开窗户,放进来了些许寒风和暖阳。

她手脚利落的收拾了一下,屋里刚才那股死气沉沉的暮气就散了。

她回身看萧蝶的面色,叹了口气,把窗户又关小了点。

好好的花一样娇嫩的姑娘,如今病的可怜劲,真让人心里难受。

她掖了掖萧蝶的背角,想再劝慰两句,可还是没说得出口。

在真正的悲痛绝望面前,言语的劝慰就像羽毛。

反倒无端生出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风凉。

屋里的沉默没多久,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郭妈识趣的退出房间,转眼,一个高大的身形由外而入,居高临下的站在了萧蝶床尾。

叶棋鸿心里烦躁得很。

家中让萧蝶以姨太太的名义住进来时,根本就没有提前和他商量,他也是这次回国才知道的。

不然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他们在国外受的是新式教育,什么姨太太,那都是封建糟糠。

他可是许了邵溪美一生一世只爱她一人的。

如今还没结婚,家里就多了个姨太太,这不是让他食言吗?

别说邵溪美不愿意,她父亲也是绝不能接受的。

如今就算萧蝶一死了之,他也改不了自己曾有过一个姨太太的事实。

更何况因为萧良的事,让邵家的小少爷受了惊,还进了警署。

邵溪美虽说不怪他,这两日却一直在拒绝和他约会,想来心中对他还是意见颇深。

所以听说萧蝶想开了,要见他,他没犹豫就来了。

出事后这一个星期,他这是头一次见到萧蝶。

即使他的注意力从不在她身上,此刻也有些心惊。

明明他之前见她,还是个骨肉匀称的美人,如今却清瘦的仿佛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她靠坐在床上仰头看他,小巧的下巴瘦的尖尖的,颇有几分我见犹怜。

明明这其中,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

他一直认为她就是在装病。

如今看来,装病是真,她对她弟弟的情谊倒也是真的。

想到她弟弟的惨死,叶棋鸿心里有些恻隐。

只是依旧觉得她和她弟弟是咎由自取。

一个贪慕虚荣,趋炎附势,仗着老一辈定下的婚约硬生生带着弟弟挤进他们叶家。

一个明明该去认错道歉,却色胆包天意图不轨。

他们姐弟行为不端,品性恶劣,有这样的下场也怪不得别人。

“听吴妈说你愿意去邵家解释清楚?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解释?”

萧蝶没等说话,先闷咳了两声。

她咬着唇瓣压下咳嗽,声音轻的像羽毛落地。

“我、我可以解释这都是一场误会,从来都没有婚约,只是我、我贪心妄想,为了进叶家过好日子,骗了叶老爷。”

“叶老爷也是守信重诺,才被我蒙骗,如今我、我弟弟已死,我也病入膏肓,就、就当是我受了报应,所以坦白相告。”

“叶大少爷,我把错处都揽在自己身上,这、这样可好?可能还你一身清白?”

叶棋鸿拧了拧眉,听的心中不快,“你好像心中还颇有委屈,可我觉得这就是事实,当初这婚约是老一辈定下的,老一辈都已经不在了,你又凭什么让我们履行,我们叶家又不欠你们萧家的。”

“是,大少爷说的是,错都在我。”

萧蝶认的痛快,叶棋鸿心里不自在的同时,也觉得自己该见好就收。

“不过既然你有心悔改总是好的,你可还有什么条件?”

“自然是有的。”

听她说,叶棋鸿发出一声轻蔑的冷哼。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无利不起早,一定是有要求的。

不过就是些银元金条,他给就是了,就当他在施舍。

“你要多少,给个数,看够不够你吃药养病。”

他冷嘲热讽,萧蝶闻言却只定定的看着他。

她一张脸肃穆平和的过分。

“我要你去帮我收殓我弟弟的尸体,让他不至于死后曝尸荒野,无法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