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回了顾家,已经月上中天了,方南雪只觉得累得慌,到家洗漱过后就倒在床上,连房间有人开门都没注意,等到发现时,人已经在近前,是池太太,她给方南雪掖了掖被子;“累坏了吧。我看你一直在陪着阿月和薛家还有唐家的孩子说话。”
方南雪打了个呵欠,坐起来:“还好,这毕竟是阿月的大事情,您得陪着薛家那边的长辈们说话,我自然也要陪着阿月去和年轻一辈的说说话。不然人家都以为她没朋友,那多尴尬。”
池太太笑着看她:“好好好,辛苦你了,明天我就去阿年那边住了,阿雪,阿月在这边还得你多照顾她。”
“嗨,伯母,您说这些就见外了。您看看,我以前在您家吃住的时候,我可从来不说客气话儿。”方南雪明显的感觉到她这次回来以后,池太太有些时候和她说话会变得客气。
池太太的心理变化,其实也能理解,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受了苦,她一个做母亲的无能为力,最后还是她以前照顾过的孩子从外面回来帮忙,关键是这个孩子当年走的时候,她还没有给人家一个好态度。又会想若是当年她的女儿也跟着一起出去,只怕今日也是有一番作为的。每每想起这些,就后悔自己目光短浅。
方南雪知道她心里想的,真心的握着她的手说道:“池伯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嗯,比大多数人都好。池伯父当年不知所踪,是您一个人撑起了一个家,保着持池家家产不被别人吞并,也照顾着阿月和阿年哥长大。您所做的所有的决定,都是为了池家的安稳,如果换了是我,我未必有您做的那样好。”
池太太反手握着她的手:“当年你走了以后,我也后悔了很久,我总在反思,你那时还是个孩子,我纵然不同意,也应该好好和你说。可我、可我当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有人想带走我的女儿。我担心他们像你池伯父一样回不来。我、我……”
池太太说不下去了,她的丈夫在儿子出生后不久就走了,多年来杳无音讯,别说回来看看他们,便是连书信都没有一封,她唯有午夜梦回之时在梦中见过。
“哎哎,池伯母,您别往那个方向去想,有些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方南雪安慰她,“其实我也反思过,如果我当年不是那么突突然的和您说了要出国的事情,又确实时间紧张立刻要走。我好好的和您说,您也许多考虑一阵也就答应了。一切都是天意的嘛,但是我肯定不会因为这个事情就和您关系不好的。”
“如果我有一个女儿,别人冷不丁的和我说想带我的女儿去一个我从来不知道的地方,我也会和她翻脸的。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我也舍不得让她去陌生的地方受苦。”方南雪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话。
池太太没说出来的话都包含在一声叹息里面,握着方南雪的手也紧了些:“这段时间我有时候也会想,若是当年我强行阻拦阿年的父亲出走,是不是我这些年的生活就不一样了。阿年和阿月有父亲教导着,也许还能再优秀一些。”
这谁又知道呢,没有发生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过以池太太的人品相貌,当年能被她看上的,想来能力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孩子有一个好父亲带着长大,很多时候确实比只有母亲陪着要好。
方南雪想了一下,虽然没有什么希望,但是还是可以尝试一下;“池伯母,你有没有池伯父的照片?若是有,你给我一张,然后给我说说池伯父年轻时候的事情,万一哪天我们遇上了……”
池太太摇摇头:“只有唯一的一张黑白照片在嘉源那边,还是我们当年结婚的时候拍的,回头我找出来你们看看吧。找就不必找了,我也知道没有希望了,这么多年来,他若是能回得来,早就回来了。”
方南雪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等了那么多年的人。
池太太调整了情绪:“看我,一句话让大家都不高兴了。不说这个了,你阿年哥和我说,你在那边食品厂里面投入了大把的资金,自己什么也不要,他让我来劝你一下,说这样做肯定不行,他那边私底下和你再签一份合同,他那百分之六十的股份给你一半,只是这事儿你得保密,别让孙坚强知道了,不然他们不好说。”
方南雪没想到有这出,但是一想以池经年的为人,也不奇怪,只是池经年太过善良了,这样不适合做生意。她想了想,认真说道:“伯母,这个不用,如果我要赚钱,我就不投了。这个股份拆开的事情,你让阿年哥不要做,一个公司的股份如果太过分散,就代表这个公司的控制权不集中,很容易就内乱了。”
“可是你这样太吃亏了,孩子,你起早贪黑的在那么远的地方赚钱,回来全给了我们,你这,让我如何安心。”池太太于心不忍,“这个事儿你就听你阿年哥的吧,只要你不往外说就行了。”
方南雪见她还想劝,只能把事情摊开来说:“池伯母,现在那边已经有四个股东了,我为了让阿年哥获得实际的经营权,才咬牙拿了大部分的资金,让阿年哥掌握公司的控制权。如果股权再分散,万一哪一天我和阿年哥起了争执,他如何还能保证公司按照他的计划来运行呢?”
“如果我真的有了股份,那么我对于不认同的决策,我就一定会提出反驳,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公司就会陷入内斗的危机的。”方南雪说的很清楚了,“我投钱的目的,是为了让阿年哥渡过难关,同时给阿月一个保障。如果因此让大家在做事情的时候有所顾虑,或者有潜在的无法抗拒的危险,这就失去了我的本意了。”
方南雪说的没有错,一个团队里面,不能有两个声音。如果只是在分红时候出现的股东,其实对这个公司的存续没有太大风险。如果是想要关注公司日常经营的,但是没有能力管理的,也还好说。但是最怕的是觉得自己懂点儿,但是实际懂得不多的人,对原定的经营者的决策不服的时候,天天叨叨叨的提意见,或者私底下憋个大的出来,让人防不胜防。
而方南雪就是属于觉得自己稍微懂点儿,但是又懂得不多的,她看不惯的会说,如果对方说服不了她,她还会直接提反对意见,这样的人,不适合去坚强食品。
池太太见她不肯,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思考了良久,只能退而求其次:“那让你阿年哥给你写欠条,不能让你白给这么多钱,我也怕把你阿年哥给惯坏了,回头再为钱的事儿找你。”
已经找过了,不过没多说,方南雪在内心这样说道,嘴里却是另外一种说法,“池伯母,你看这样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