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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必须等。”崔元卿扳着她的肩头,像是在给她力量,沉声道,“等入夜了再来。”

程颂安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这个做点心的人明显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而且程挽心很快就会知道她现在到了这里,如果她直接找了这个人,后面会有什么影响,她不知道。

崔元卿说得对,不能再打草惊蛇,她现在要做的是跟程挽心一样,她在看她做什么,同样地,她也要知道她现在要做什么。

程颂安稳了稳心神,立即恢复了理智,三人立刻起身回了渔樵山庄。

待进了庄子,她一边吩咐蔷薇去为自己找身合适的男装,一边叫了踏雪:“你这两日盯好程挽心,以她的谨慎,这两天未必会有动作,等她放松警惕,一有动静,立刻死死跟上。”

踏雪最喜做这样的事,立即摩拳擦掌地找人去了,还没出门,见蔷薇也匆匆往外走,又是皱着眉,因问道:“姐姐做什么这么愁眉苦脸?”

蔷薇道:“姑娘让我给她找个合适的男装,半个时辰之后她要再悄悄出门。我瞅着咱们二门上的那些小子,个个的狗窝里不放剩食,断然没有全新的衣服,若要穿他们穿过的,我都嫌,更何况姑娘?”

踏雪笑道:“你们今日既出去了,怎么不买一套成衣?”

蔷薇眉心皱得更紧:“走这一路,已经有人盯着了,在街上买,等于告诉他们,姑娘要女扮男装出去。”

踏雪恨恨道:“姐姐别气,她既派人盯了我们,瞧我不给她好看。”

蔷薇见过她的手段,自是不担心她,只是犯愁这会儿上哪弄件干净的男装,若要出去买,一来一回也要一个半时辰。

踏雪已准备走了,忽又转过身来,嘻嘻一笑,悄声道:“我有办法。”

半刻钟后,程颂安身着一件紫色罗袍,脚蹬一双白底皂靴站在镜前,一根白玉带系在腰间,衬得她蜂腰长腿,端得是一个俊俏小郎君。

她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正被蔷薇拿了一只八宝紫金冠束着头发,总觉得有些熟悉,疑惑地问道:“你从哪里拿的衣服?”

跟给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适,但看花纹样式却是早些年时兴的,还隐隐有些穿过的痕迹,不是新的。

蔷薇给她束好头发,仔仔细细端详她一阵,脸上莫名一红,笑道:“姑娘若是个男子,不知道要惹多少姑娘害相思病。”

程颂安转了一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状的温馨之意,她忍不住抬起袖子,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淡淡的皂荚香气。

她微微一颤,连忙抓起罗袍的衣角细细看去,那腿弯处赫然有歪歪扭扭的针线,跟这件衣袍精致的做工十分不相称。

“大人已经换好衣服了?”蔷薇正沉浸在自家姑娘的英俊潇洒容颜中,冷不防看见崔元卿静静站在帷幔处,心虚地问了一句。

程颂安手还拽着那片衣角,蓦然抬头,又慌乱地松开了,淡淡道:“你不必跟我一起,我自己去。”

崔元卿已换了一件方便出行的澜袍,从他进门起,眼睛就没再离开过程颂安身上,她正穿着自己年少时的衣服,喉头微微发涩,他哑声问道:“你才刚看那缝补处,是觉得它熟悉?”

程颂安扯动嘴角:“我是不喜欢这粗糙的针脚,哪里找来的破衣服,我不穿它!”

说着就立刻去解脖子间第一颗扣子。

崔元卿抓住她的手,喉结上下轻轻滑动了一下,轻声道:“就穿这件,这是我曾经穿过的,我穿着它去过益州,遇上了一个古怪精灵的小姑娘,这缝补处,还是她弄破的,也还是她,为我补的。”

程颂安每听一句,心跳就加快一分,她往后退了退,崔元卿抓着她的手就在咽喉处,离她的心很近,她怕心跳声暴露出自己。

“大人随身带着少年时的衣物,难道还想再穿一次不成?”

他这么多年,应该是去哪里都会带上这件衣服,踏雪从小伺候过他,因此知道他的习惯,才会悄悄拿了出来给她穿。

可他现在比十五岁时长高了太多,这件衣服是再无穿上的可能。

“它对我很重要。”崔元卿收回那只手,用一种淡淡的哀伤和缱绻的目光笼罩着她,问道:“你在益州时,见过穿着这件衣服的我么?”

程颂安勉强笑了笑:“没有,不过我遇见过一个跟崔大人很像的人,他是思退,大人应该知道。”

崔元卿极轻极轻地笑了下,笑声里有一丝苦意,他很平静地嗯了一声,随后道:“走吧。”

到了二门,却只有一匹马。

程颂安刚准备开口,崔元卿先一步道:“中间这段暗路,你骑得过去么?”

她怕黑,坐在马车里都不行,更不用说骑马了。

程颂安急于知道真相,也不在意这些小节,默默地上了他的马,下一瞬,崔元卿的双臂已经环在她的肩膀处,拉紧了缰绳。

身后是他坚硬的胸膛,两边是他紧实的双臂,头顶是他的下巴,她几乎被他的气息笼在中心。

“我对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一见倾心。”崔元卿突然开口。

程颂安不答,努力不让自己再起波澜,今生他爱上她,已经出乎她的意料了,但这份情,她向来认为是她重生之后,对他冷淡了,他不习惯,又不甘心,所以反过来关注她,爱上她。

她没想过,在婚前,在那么久以前,他就把她放在心上了。她的爱意,并非是一个人对着空谷,而是空谷之下,有个人一直在企图回应她。

可饶是这样,他前世还是冷落了她十年,他的回声太小,他的爱,微不足道。

程颂安的心平静下来,淡淡道:“大人像是在岁月里刻舟求剑,岂不可笑?”

身后的人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在黑暗中飞驰,春日的夜风很凉,但他的温度让她感觉不到冷,甚至在这暗夜中,没感觉到怕。

“不可笑。”崔元卿的声音擦过她的耳边,“这不是刻舟求剑,因为在宝剑掉入江中的那一刻,我就已跃入江底寻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