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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卿、我们的孩子、重新开始”,程挽心的每一个字都试图在激怒程颂安。

程颂安冷冷笑了笑:“你跟他的孩子也配见得光?我动不动你,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

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冲外面道:“彦平,你是家中唯一男丁,庶母该如何发丧,你去办;瑾宁,你带姨娘下去休息;海棠,你同蔷薇把朱樱带回澄澜馆;李文宾,扶着老爷,跟孙大夫进去替二妹诊病!”

三两句话,将一切安排妥当,肃杀的脸色一丝给人拒绝的余地。

海棠和蔷薇最先动手,上前将朱樱弄醒,带去了澄澜馆;程仲文竟也没有异议,浑浑噩噩跟着孙大夫去了偏房;林氏不肯离开冯氏半步,始终留在这里看着,程瑾宁便也由她,陪着端茶送水伺候在侧;程彦平一时间成长为家中顶梁柱,吩咐所有家仆死守今日之事,又派心腹去采买棺木,另外又着人将沈氏尸体送入祠堂的偏院。

仆人收敛着沈氏的尸体,程颂安就站在那里望着,看到她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让人有一种难言的怪异感。

这种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见偏房传来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程仲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了出来。

程颂安见父亲这般,有一瞬间的愧疚,但是又很快克制住了,若不让他提早识得这对母女的真面目,往后母亲和林姨娘还不知道要继续遭到多少暗害呢。

程仲文经过这一天一夜的刺激,本来已经接受妻妾要死一个的事实,却没料到还有对他一个文人来说更大的刺激——一向乖巧天真的二女儿竟在闺阁中就有了身孕!当初私会外男,他已觉家门不幸,是以才急着给她定下婚事,没想到她还敢珠胎暗结!

一辈子的脸面和家族荣誉顷刻间就要毁于一旦,这比杀了他还让他崩溃。

程仲文出得门来,无力地对程颂安道:“将她锁在净秋斋,不许一个人陪着。”

说完,头重脚轻向下倒去,幸而李文宾一直跟着,将他扶起,才不致栽在地上,孙大夫跟着出来,替他扎了一针。

程颂安怜悯地看着他道:“父亲回去歇歇,衙门让彦平去告假几日,母亲由我来照顾。”

程仲文没有说话,一切随她。

程颂安对踏雪使了个眼色,踏雪立刻会意,从偏房提出程挽心,同牡丹一同去将她安置在净秋斋。

程挽心漠然地扫视了屋内一圈,看着每个人脸上都或多或少带着些悲戚,她反而阴恻恻地笑了一下,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程颂安才扬长而去。

屋里终于风平浪静,程颂安奔去床边,见冯氏在吃过药之后,呼吸平缓地睡着,再无生命危险,才放下心来,对林氏道:“姨娘,你去休息,这里我来守着,等过后你再来换我。”

林氏摇了摇头,垂泪道:“若是我再小心一些,岂会着了她们的道儿?大小姐先前就提醒过我,她们母女不是好人,我却还是让阿……让夫人遭了罪……”

程颂安安慰道:“姨娘若一味自责,母亲病中也会不安,这都是沈氏和挽心的错,怎么能怪你?”

程瑾宁性子急,但毕竟是个孩子,受了不少惊吓,到此时才彻底放下心来,恶狠狠道:“让沈氏那样死了,真真儿便宜了她!可父亲对二姐姐怎么这样轻拿轻放?合该打死她。”

“傻孩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一声轻斥,“你才多大,便要增杀孽?没得让佛祖听见,收了你去。”

冯氏这微弱的几句话,让围在床边的三个人登时流下泪来。

程颂安撑不住,捂着脸哽咽道:“母亲,你终于无事了。”

程瑾宁则直接扑过去抱着她哭出声,被林氏轻轻扯开,自己托住她,在她背后垫了几个厚厚的枕头。

冯氏撑着坐起来,抚着程瑾宁的头发,对程颂安道:“刚才我虽要去了,但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得清。黛儿,你也知道那小贱人有了身孕?”

程颂安愕然道:“母亲难道是为此才被她们暗害的?”

冯氏点头道:“我见她面色憔悴,本想为她请医把脉,但沈氏坚决不肯,我便让丫头留了心,发现二丫头呕吐的厉害,似有害喜的症状。还没证实,自己先病了一场,缠缠绵绵拖了些日子,眼看要好了,却不防头被她们钻了空子。”

冯氏性子火爆,眼里不揉沙子,若给她知道,必定要将程挽心打死,以正门楣,沈氏母子这么做,动机确实说得通。

但程颂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若要人不知,程挽心必定会将胎儿打掉,但看她那个意思,不光不愿打掉,还很维护,前世她也是带发修行住在寺庙附近,才得以生下孩子,今生她哪里有这个机会?便是害死母亲,过得两个月肚子大起来,这一胎也是瞒不住的。

况且,程挽心从一开始就直接向她表明有了身孕,显然,她并不怕程家人知道。

“黛儿,你又是从何得知?”冯氏见她发愣,出口问道,“那孽种是谁的?”

程颂安心中一惊,母亲也知道是崔元卿的么?但下一刻就否定了,若她这么认为,就不会临终时嘱托她跟崔元卿好好的,生个一儿半女去坟前告诉她了。

一想到母亲濒临死去的那一刻,仍旧那么信任崔元卿,程颂安的心就一下一下紧缩着痛,若告诉她真相,她该怎样为自己伤心?

“我也是猜的。”程颂安不敢跟她对视,心虚地说道。

林氏也起了疑,问道:“那小贱人私会外男也是你新婚之夜传来的消息,大姑娘,你说实话,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这些的?既知道她连身孕都有了,那男人是谁又怎会不知?”

在说与不说的两难中不断挣扎时,海棠匆匆跑了回来,回道:“朱樱不行了。”

程颂安眼皮一跳,那种怪异感再次袭上心头,问道:“怎么回事?”

海棠脸色凝重:“从醒过来就大口吐血,我要去请大夫,她抓着我不肯,断断续续说道,救救二小姐,然后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