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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国寺是国寺,因此并未设在城外,而是京城之中的一座矮山上,山脚下有许多官宦人家的庄园,鱼樵山庄便是在此。

当年圣祖爷在国寺祈福之后,曾短暂地在程家落过脚,因此便将这周围五里之内的地方都赐给了程家,建成了如今的鱼樵山庄,门外还有御赐的匾额。

程仲文将此处作为程颂安的陪嫁,足见他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程颂安瞧着匾额上“三思后行”四个大字,忽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又有一种命定般的深意,这四个字仿佛在劝谏她,三思而后行。

陆轻山从车上跳下来,又自然而然地伸出手去抱程颂安,程颂安婉拒了,裹紧了披风和帷帽,自己扶着车厢慢慢下来,后面一辆马车也随即下来海棠和蔷薇,二人拿着简单收拾出来的包裹,站在一旁。

“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瞧你。”陆轻山拱了拱手,便又上了马车,绝尘而去。

程颂安带着海棠和蔷薇入内,里面保持的还算干净,花草树木定期有人修剪,她们沿着大道往里走,快到主院的时候,迎头便见立着一块儿镜面白石,上头却干干净净,没有题字。

两个丫头知道自己姑娘今日受了委屈,心中不快,有意引她说笑,便道:“姑娘快看,这石头上连个字也没有,必是老爷留了考你才学的。”

“对,姑娘少时虽贪玩,却酷爱读书,快想几个好字,明日让李文宾找人来刻上。”

程颂安没用午饭便跑了出来,这会儿没什么精神,也没有心思,懒懒道:“这块石头立的好没道理,又白又净,倒像王重阳给自己挖的墓门处的石碑,就刻上活死人墓吧。”

海棠和蔷薇相对望了一眼,情知她心中的闷气未消,于是又道:“姑娘今日累了,不如先去屋里歇歇,这石刻也不急一时。”

程颂安怏怏道:“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就找人给我刻上,我们院子就叫小终南。”

两个丫头读书虽不多,却也知道终南山后有个活死人墓,自己姑娘起这个名字,摆明了是心灰意冷要学王重阳避世。

海棠顺着她的话哄道:“成,明日就让人刻上,只不过老爷夫人若来,看到了必定不喜,什么死人啊什么墓的,听着不吉利。”

程颂安哼了一声,皱了皱鼻子道:“庸才庸才!墓里才能得真道呢,岂不闻,活死人兮活死人,不谈行果不谈因。墓中自在如吾意,占得逍遥出六尘!”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个极轻极轻的笑声,像是个男人。

程颂安诧异地环顾四周,问道:“谁?”

蔷薇疑惑地跟着看了看:“姑娘在跟谁说话?”

程颂安拧眉问道:“你没听见有人笑吗?谁在这里打扫,竟敢笑我?”

海棠噗嗤一笑:“哪有什么人,洒扫院子的都是十天来一次,咱们既来了,小子们自然是不能再进内院,丫头侍女过几日才送过来。”

程颂安皱了皱眉,也许自己听错了,遂丢开手,跟着她们一路来到主院“山居”,院子中虽然草木修剪的整洁干净,但屋内久未经人住,积了许多灰尘,本该先派人打扫干净了再搬来的,但她们今日来的仓促,实在是来不及。

推开门,风吹起浮尘,呛的人咳嗽。

海棠为程颂安捂上口鼻道:“姑娘去院外的石桌上旁坐会儿,先用些点心,等我们打扫干净了再来。”

程颂安听话地接过她从府中带来的点心,踱到院外,刚走了几步,远远便看见了石桌上摆了一个盒子。

她略感奇怪,刚才经过的时候,并没有这个东西,怎么突然就多了个盒子?暗道这里的奴婢也太没规矩了,行动没有章法,连通报一声也不会。

程颂安走过去,才看清了是鸿宴楼外带食物的食盒,用手一摸,里面还热气腾腾的,显然刚出锅就快马加鞭送了来,她好奇地打开,上面一层赫然放着一碗红油蹄花,揭开第二层,是一些精致的小食。

陆轻山刚才匆匆而去,难道就是为了给她买些吃食?倒看不出他竟如此细心,前世薛庭蕴和程挽心竟都没选他这么一个会心疼人的,反而都钟情崔元卿那个混蛋,真是没有天理。

折腾这么一上午,又连续发了两次脾气、摔打两个东西,程颂安早就饥肠辘辘,饿的心里慌乱,有些站不稳,当下就立即将点心放在一旁,不客气地端出红油蹄花吃起来。

许久未尝益州的吃食,她吃的甚是香甜,不多会儿,一碗吃得干干净净,可仍觉得不饱,又连续吃了几样小食,才感觉有了些力气。

吃完之后,她满足地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又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说来也奇怪,她如今胃口大好,竟也没长多少肉。

“姑娘,收拾好了,快进屋吧。”

海棠和蔷薇出来,各自拿着换下来的东西,见她在桌边吃着热饭,均觉奇怪。

程颂安心情大好地道:“我如今得了个好兄长,你们且收拾吧,我歇会儿午觉,晚间将这庄里的人都叫到院里,我有话吩咐。”

蔷薇笑道:“这一天睡了好几觉,怎么还睡不醒?有什么话我和海棠去说,左右庄子上没外人来,姑娘好歹走动走动。”

程颂安却十分懒怠动弹,只道:“告诉外面守着的人,崔府里除了老太太,我一概不见,尤其是男人,都拦住了不许进来。”

海棠和蔷薇知道她说的是崔元卿,点了点头,便下去忙了。

程颂安回到山居,这里比崔府的房间大了许多,摆设虽简单,但看着十分舒朗,她满意地往内室走去,刚掀开帷幔,床上端端正正坐了个人,吓得她猛地往后一退,差点摔倒。

也不见崔元卿如何起身的,倏然便来到她身边,一把将她托住。

程颂安扭头便要往外跑,嘴里喊着:“海……”

话未出口,崔元卿左手轻轻盖在她的嘴上,右手一夹,已把她拎到床上,淡声道:“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