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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文心解释道:“小叔叔三岁开蒙,五岁就去了睢阳书院读书,这个书院数他年龄小,却是最天资过人的一个,只可惜他读书虽好,却不通人情世故,这就让许多人对他又嫉妒又排挤。”

“他在书院无人跟他作伴,整个崔府也只有他一个,连个姊妹也没有,南街上的哪里敢跟他混闹的,也就我那个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看他可怜,便找他玩。”

“小叔叔话虽不多,人却是极好的,常给我带府里的新奇玩意儿,我没什么赠他,唯有做些扇套子,绣个荷包,打个玉坠络子等东西给他,他也不嫌弃,每日都带呢。”

程颂安见过前世崔元卿做了首辅,权倾一世的样子,也见过如今运筹帷幄的模样,却实在想象不到他小时候会是那样的境遇,竟然还有些可怜。

“那你如今怎么不常来找他呢?”程颂安问道,前世崔文心跟崔元卿几乎没有怎么见过面,二人并不如现在这般融洽。

崔文心也是叹了口气:“我母亲说便是亲兄妹,也讲究男女有别,不能再厮打玩闹,再则小叔叔是做大事的人,我不便扰他。”

程颂安暗自叹息,前世崔文心每每来府里,崔元卿都不在后宅,等她快出嫁时,襄王跟寿王的夺嫡正处于胶着阶段,崔元卿根本顾不得家中一切琐事。

“那日后有什么为难事,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程颂安始终忘不掉她前世病重之时,无人踏进筠香馆,是崔文心跟周氏常常受着白眼来看她,为她开解心事,伺候汤药。她们是自身都陷入泥潭的苦命人,却仍对她持有善意,那她今生必不叫她们再重蹈覆辙。

周氏听了,只觉得眼睛酸胀,拿出帕子揩了揩眼角,低声答应了。

崔文心呆立半晌,忽而问道:“小婶婶,你真好,小叔叔如今不怪你了吧?”

“文心!”周氏连忙出声嗔怪她,“怎么能当着婶婶的面说这些?”

程颂安倒不在乎地笑了笑,当年崔元卿不愿娶她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京城都传遍了,才落到她耳朵里。

她淡淡一笑道:“怪不怪又如何呢?”

崔文心也觉得自己不该提当年之事,原来刚才崔元卿临走之时瞪她的那个表情,是在提醒她不要说这件事,那就是说他并不愿再提,让小婶婶生气,那也就是根本不再怪她了。

她恍然大悟般道:“我明白了,当年你们还未定亲,有次小叔叔弄丢了我送他的东西,我生了气,他便说等小婶婶进门了,会做了新的还我呢。原来那时小叔叔就看上小婶婶了!”

程颂安一愣,笑道:“他哄你呢,我与他定亲前,并不认识。”

崔文心摇头不信:“他悄悄跟我说是程家的姑娘呢。”

程颂安一笑了之,原来他那个时候就看上了程挽心,一心想娶的人没娶到,反而娶了她的嫡亲姐姐,放在谁身上,都会怨恨的吧。

她不愿再提这件事,将话题转到了崔文康的差事上。

“先让他去太太那领个采办菊花的差事,”程颂安道,“办的好了,这一趟下来,怎么也得宽裕一阵子,让他收心读读书。”

崔文心嗤笑道:“我哥哥可不是念书的料,若让他读书,还不如教个猴子。”

程颂安被逗得一笑,又正色道:“无妨,识字就行,得先个样子出来,不然日后你叔叔便给他寻个正经差事,也有由头不是?”

周氏一听崔元卿肯费心为丈夫寻正经差事,立即正襟危坐听着,这可比在后宅里谋生强些,于是保证道:“我回去定和婆母好好劝劝他。”

程颂安才点了点头,又留她们吃了中饭。

之后思变带了孙大夫进来,为周氏把了把脉,原是她这一胎本就先天不足,还忧思过多,导致胎象不宁,需用人参加当归、白术、芍药、地黄及阿胶药材熬成一副十全大补汤,吃上几副也便无虞。

程颂安松了口气,原来也不是什么大病。但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他们如今这个光景,别说人参了,便是其他几味常见药材也不能保证天天吃得起,周氏又怕给家里添麻烦,一味隐忍,是以才保不住孩子。

她朝周氏看去,果然见她坐的十分局促,神思不定,必是为吃药发愁。

程颂安轻轻一笑:“这可巧了,我这里有根人参快要过了药效,正不知怎么办才好呢,你若不嫌弃,就拿去吃。”

周氏一怔,万料不到她竟如此细心,人参哪有这样巧就过了药效呢,定是她怕自己多心故意这样说罢了,不由得感激地掉下泪来。

崔文心也感激不已,悄悄替嫂子擦了擦眼泪。

琪姐儿看见母亲哭了,也急的呜呜哭起来。程颂安连忙站起来抱着哄她,又朝她们道:“药再好也不过是药,好端端的,还能平白吃它们不成?若你们拿去,便是为我消灾,我还要谢你们,怎么反而哭起来了?你看,害得咱们琪姐儿都哭了,再这样,以后不许进筠香馆的门!”

周氏擦了擦眼泪,她这样为她,还不肯受一声谢,心中更加感激不尽。

程颂安趁机道:“若是你们能劝谏着些南街上那些子弟上进,将来帮着你叔叔撑起崔家的门庭,岂不是好?”

周氏和崔文心都是明事理的,听了这些,回去之后便将程颂安的话都给各家带到了,若是肯读书用功,崔府里的老太太头一个支持。

而她们家,崔文康不济,这一胎无论如何也要培养出一个能掌事的。

晚间,程颂安坐在灯下发呆,海棠为她放下帐子道:“姑娘何苦费这些心思?心姑娘跟她嫂子是好的,怎奈崔文康心术不正,白为他操心,他未必领情。”

程颂安道:“不光要为他费心思,还要再给他谋个更好的差事呢。”

海棠疑惑不已:“这是为何?”

程颂安笑了笑:“登高必跌重,不先让他往上爬一爬,怎么让他摔得狠些?”

海棠更是不解:“这是怎么说的?”

程颂安托着腮,叹了口气:“我今日瞧着琪姐儿,当真喜欢的不得了,便想让她有个好前程,不要被这样的爹拖累了。”

海棠也跟着一笑:“琪姐儿确实可爱。”

程颂安眼中闪着光亮,仰头道:“海棠,我也想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