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丹毒成圣，符阵双修……真上了战场，你一个阵盘还没成型，魔族早就杀你千万次了，还真以为自己很厉害吗？]
那声音透着无尽的嘲讽，笑着说：
[一旦碰上需要依靠消耗自身灵力与血液的法阵，才堪堪启动那么一两个，人就废掉了，就像现在的你一样，钟离锦，你是很厉害的人吗？]
你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
不是。
钟离锦清楚的知道，现在的自己，只是一个废人。
浑身上下的痛，这一刻自眉心而起，传递进四肢百骸。
心脏，血肉，骨骼，痛的无以复加。
他的身体越发滚烫，好似被人推入炎炎灼热的无尽火海，被活活灼烧。
[你是天生的剑修，钟离锦。]
[少年天才，一战成名，换来魔族屠山，修为尽毁，灵根俱废，可你明明有机会重回巅峰，却听信李崇兼之言，走上丹毒符阵的修行，害你白白浪费了这两年光阴。]
“……”
丹毒符阵……是走错了路吗？
[索性，还不晚。]
脑子里的声音发出一声足以及时挽救的喟叹——[钟离锦，我能帮你。]
“你是谁？！”
“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是心魔？还是别的东西？！”
少年意识混沌，却不忘保持一丝理智。
他没有轻易相信这个声音的话，那东西涌现出的，他万般熟悉的魔族气息，不会另少年单凭几句言语就放下防备。
钟离锦的话语沙哑，万分急促，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不明的力量在逐渐渗透他的身躯，仿佛洪水决堤前冲击着河道最后的防墙。
少年咬紧牙关，好似只要不松口，那东西就无法彻底蔓延他身体所有的角落。
[……我？]
对方嗤笑一声。
沉默片刻。
而后，他说——
[我就是你。]
[钟离锦。]
“！”
伴随着最后一声话语落下。
钟离锦混沌模糊的视野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浮现。
他耳边战鼓擂，号角吹。
一望无际的苍茫大地，天空与山石，皆成赤血浸染的红色。
地面横七竖八着修士的身躯，遍布他们残肢断体。
烽火燎原，留下干枯焦糊的土壤，散发出浓郁的血腥与火焰气息，充满了死亡与绝望。
他抬眸望去，忽见眼前那抹翠绿的身影被威压强压于地面。
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挺直着脊梁，不曾弯曲一瞬。
“时清……”
钟离锦怔怔注视那少女，苍白无血色的唇瓣缓缓抖动，颤巍巍地道出她的名字。
黑衣少年步步靠近她，俊美面孔噙着一抹冰冷残酷的微笑。
“快躲开……时清……快躲开……求求你……”
钟离锦瞬间看透纣吾的意思，黑衣少年微微举起的手以魔气汇聚成爪，尖锐无比，锋芒刺眼。
他听见他说——
“我很喜欢你。”
“你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你不一样，所以——”
“我来亲自取你性命。”
*
[快接受我吧，我的力量，足够你荡平这里的一切，助你重回巅峰，救下所有人。]
“……”
钟离锦没有回应，而是目光紧紧锁在时清的身上。
面对纣吾靠近，少女岿然不动，偏褐色的双眸淡漠平静，一如寻常。
即便是瞳孔间已经倒映出那魔族少年尖锐利爪的影子，她也面无表情着一张脸，静默如佛。
或许……或许时清有自己的想法呢？
或许……她是故意示弱，待纣吾走进再将其一击毙命呢？
时清永远不会等死的。
她那般强大，那般坚韧，就算处于绝境，也总会想办法寻得一线生机。
他该相信她……他该相信她！
如此想法，一开始还惊恐心急的少年，终于慢慢冷静下来。
“别妄想控制我。”钟离锦忍耐住全身的痛，猩红着眼，冷冷说：“我不会上当。”
[是吗？你现在的决定，很有可能会使你再度失去重要之人。]
“我只是……相信时清。”
[……相信？]
[你真的了解她吗？你真的确定，她不是因为真的彻底没招，才在死前最后挺直脊梁？]
钟离锦的指甲陷入肉里，掌心血肉模糊，即便心有所动摇，却还是坚持着，一字一句道：“……我，相信时清。”
[呵。]然而脑子里的声音却嘲弄地嗤笑他——[果然，你还是这般的，自以为是。]
[那就好好看看，她会如何下场。]
声音消失了。
钟离锦一顿。
但——
在那声音消失的下一秒。
他起初心中所有的希冀，却都随着画面中黑衣少年的一爪，而尽数打破！
纣吾的手，竟然就那样活生生的穿透了时清的胸口！
快到让人来不及反应！
待回过神时，钟离锦好似感觉自己的头脑一片空白。
双耳在那一刻恍若失聪，强烈的耳鸣刺痛大脑，甚至连惊叫都无法呼出声！
鲜血顿时浸染衣物，在少女的上半身急速蔓延开来。
他清楚听见了锐利之物穿透胸腔时传递而来的破皮之声，以及刺破她心口后，身旁人所发出的尖叫和一道道呜咽与呼喊！
“时清！！！”
“师姐！！！”
绝望的哭声终于找回他的听觉。
钟离锦呆滞住了。
那瞬间，甚至连身上的疼痛都感觉不到。
而在空洞之后，他的大脑再度突兀的响起一句话——
[你明明可以救她。]
[可惜，你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却偏生相信她。]
你明明可以救她。
你明明可以救她。
只要在此之前，在那魔族动手之前，接受这份汹涌澎湃，本该属于你，助你重回巅峰，重新拿起长剑的力量。
你就可以荡平一切，不仅救下时清，还能救下所有人。
结果呢。
——你现在，谁都没救下。
[你看，接纳力量冲回战场，也总好过你现在匍匐地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一个个死在你眼前，护你这个废人好啊。]
[她身旁的红衣少女动手了，魔族人也要杀她，你看，她都受了这般重的伤，还保护师妹呢，你真的，就要在这里，眼睁睁看着她们苦苦挣扎吗？]
[钟离锦——]
这声音叹息一声，似可惜，似可怜，似最后的劝导——
[她，可是你心爱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