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卞夫人看曹植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生怕他会出什么事,便亲自把他送到了家中。
虽然到家了,但卞夫人依然不放心,又在屋子里坐了下来。
“娘,我没事了,你也早点儿回家吧。”曹植有气无力地说道。
卞夫人根本放心不下,所以也迟迟不肯走。
过了一会儿,卞夫人又问道:“植儿,儿媳崔氏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还在牢里关着呢吗?”
卞夫人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又勾起了曹植的阵阵锥心之痛。
“来人呐,拿酒来。”曹植对下人吩咐道。
转眼之间,酒菜纷纷呈了上来。
曹植拿着酒壶也不往杯子里倒,直接咕咚咕咚地大口喝了起来。
卞夫人见状,连忙上去阻拦曹植,劝道:“植儿啊,哪有这么喝酒的啊?快把酒壶放下来!”
“娘,你就让我喝吧!不喝的话,孩儿这里实在太痛。只有喝醉了之后,这里才能好受些。”曹植指着自己的心说道。
卞夫人一听这话,觉得喝点儿酒倒也无妨,喝醉了之后也就什么烦恼都忘了。
“那娘陪你一起喝。”
卞夫人说完之后,又吩咐下人拿过来一副餐具。
卞夫人当年是歌舞伎出身,在卖艺的时候就经常陪客人喝酒,所以酒量自然也是十分了得。
她陪着曹植喝了一会儿,自己还没什么感觉,曹植却有些酒酣耳热了。
“娘,刚才我去牢房了,崔氏没在那里。”曹植又郁郁地说道。
卞夫人一听这话,不由心下暗自叫苦,看来崔氏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曹植又苦笑着道:“家里没有,外头又没有,牢里也没有,所以崔氏肯定是被爹秘密处死了。”
卞夫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曹植,只是连连举杯,想让曹植早点儿喝醉,也就不会再想那些伤心事了。
但曹植是属于那种越喝酒越兴奋的人,很多诗词歌赋也都是他借着酒兴才创作出来的。
“娘,我娶崔氏的情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没想到好好的一个姑娘,嫁到我们曹家没几年,就被人杀害了。而且杀害她的凶手还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公公。”曹植一副无限伤感的样子道。
卞夫人也对这件事始终感到十分奇怪,不由问道:“植儿,那你知道你爹为何非要置崔氏于死地吗?”
曹植很想把实话全都告诉给自己的母亲,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崔氏是怎么死的?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她知道我的所有秘密,父亲怕她泄露出去,才非要把她处死。
如果母亲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再让父亲知道了,岂不是也要处死母亲?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绝对存在。
父亲那么多女人,也并不差母亲一个。
而且父亲向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为了他的权力地位,为了曹氏家族,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所以绝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实在是太危险了,很可能会重蹈崔氏的覆辙。
曹植沉吟了一下,说道:“他不是说了嘛,因为崔氏衣着华丽,与他一直推崇的节俭相违背,所以才要处死她。”
卞夫人听得哭笑不得,连傻子都不会相信这种牵强附会的理由。
也许儿子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许儿子知道原因却不想说出来。
既然这样的话,自己也没必要再刨根问底、自讨没趣。
想到这里,卞夫人又正色道:“植儿啊,娘刚才跟你说的事情并没有开玩笑,而是真的。”
曹植并不知道卞夫人所指何事,皱眉问道:“娘,什么事情啊?”
“就是你爹打算要立你为嗣子。”卞夫人直接说道。
其实今日卞夫人跟曹植来到他的府邸,主要有几层目的。
首先,是她对儿子放心不下,生怕曹植一时想不开会自寻短见,所以便想过来安慰一下,让他节哀顺变。
其次,是想打听一下崔氏到底因为什么被杀,因为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卞夫人想好好劝劝曹植。
刚才卞夫人跟曹植说,曹操要立他为嗣子,但曹植却似乎根本不感兴趣。
如果曹植执意不当嗣子的话,不但会错失良机,还会惹恼了曹操。
曹植苦笑道:“算了吧,我可不想成为第二个父亲。”
卞夫人一听这话,不由心下一阵焦急,连忙道:“植儿,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嗣子之位,曹家的很多儿子可都惦记着呢,别人求之不得的东西,你竟然毫不珍惜?”
“别人是别人,曹植是曹植。别人是凡夫俗子、凡偶近器,曹植则是超凡脱俗、超然物外!娘,你觉得爹这辈子过得好吗?”曹植反问道。
卞夫人还真的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一听曹植这么问,卞夫人不由陷入了沉思之中。
当年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随后又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地盘越来越多,权力也越来越大。
在外人看来,曹操是那样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可自己是最了解他的,如果问他这辈子过得好不好,还真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曹操常年在外带兵打仗,虽然是胜多败少,但也总是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他自己也曾说过,至少有不下十次,他都必死无疑,最后是因为老天爷的眷顾,才让他死里逃生。
也就是说,有很多时候并不是曹操有多么用兵如神,而是他命大,才侥幸取得了战争的胜利。
总是拿命去赌,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办法,因为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总有好运气。
如果有一次运气不好的话,就会死在战场上。
可见曹操这种豪赌的人生,实在令人不敢恭维、无法苟同。
在朝堂之上,曹操也有很多政敌。
今天琢磨这个,明天又算计那个。
今年拉拢这个,明年又排挤那个。
这种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生活,想一想都令人头大如斗。
曹操并不是什么神人,他也只不过是一介凡夫俗子。
所以他也会经常头疼,久而久之便染上了头风。
如果让自己来评价曹操这辈子过得怎么样,那自己只能说,还真不怎么样!
别人之所以崇拜他,觉得他是成功人士,那只不过是因为他们光看见过贼吃肉,从来没看见过贼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