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殿前司的紧张戒备中,就见有几人朝此处奔逃而来。
为首之人,身上早已受了几处伤,鲜血透出衣料,却还在奋力抵挡身后的追杀。
正是顾世崇。
见状,沈清葳从殿前司中指了几个人:“你们随我来,其余人等保护陛下!”
沈清葳策马,带着几人就上前营救顾世崇。
追杀顾世崇的人大抵也是没想到皇帝会御驾在此,见状,纷纷逃窜。
顾世崇被两个人搀扶着,沈清葳则寻着刺客逃窜的方向追去。
皇帝身侧,霍无忧面露几分后怕:“是恭王表兄,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猎场行刺皇子,舅舅定不能饶过凶手!”
皇帝的面色已然阴沉无比,看着此刻捂着胸口虚弱不堪的顾世崇,眼中竟没有丝毫怜惜。
“父皇……”顾世崇猛地咳嗽几声:“儿臣参见父皇……”
“怎么回事?”皇帝问他。
顾世崇道:“禀父皇,儿臣进山狩猎,不想却遇上刺客要取儿臣性命……儿臣拼死逃脱,却不知父皇在此,若是惊扰了父皇,儿臣万死难辞其咎。”
他目光真诚,言辞恳切。
他得让父皇明白,有人想要害他,不止是这次刺杀,还有江州那场案子,一直以来他都活得如履薄冰,若他有什么错处,都是因为遭人陷害。
皇帝却似早已看破了什么,只居高临下吩咐道:“快传太医医治。”
顾世崇正要跪下叩谢皇恩,皇帝便道:“省去这些虚礼吧,疗伤要紧,别耽搁了,至于这个凶手,朕会找出来,严惩不贷。”
侍卫搀扶着顾世崇就要下去,却冷不防地,一阵风声响起——
一支冷箭猝不及防袭来,被一位殿前司护卫拔剑挡下。
居然还有刺客!
这下皇帝的脸上才终于显出一瞬惊慌,方才那一箭若是没挡下,就该钉在他胸口上了!
顾世崇也懵了:为何还有刺客?!葛家人是疯了吗?不止想杀他,难道还想刺杀皇帝?!
“舅舅小心!”
只见霍无忧拔剑,拉动缰绳,让自己挡在皇帝面前。
“舅舅,快下马!”
马背上位置太高,更容易给藏在暗处的刺客锁定目标。
皇帝手忙脚乱下了马,霍无忧也翻身下马,警惕地跟在皇帝身侧。
他吩咐殿前司的护卫:“带陛下走!”
这些人正要围作一团,将皇帝护着离开,但箭比他们的速度快,又一箭携冷风飒飒而来。
“舅舅!”
霍无忧惊声,一个箭步上前,紧接着是一声闷哼……他背上狠狠中了一箭。
皇帝也是面露惊诧,似是完全没想到霍无忧会为他挡箭。
众护卫将他们重重护着,才总算将他们护送回营帐。
营帐中。
顾世崇已然包扎好了伤口,他坐着,喝下了太医送来的汤药。
托葛元徽的福,他是知道葛家人要刺杀自己的,于是将计就计,他主动透露行踪,就是为了将刺杀的地点选在杉木林中,再诱骗沈清葳将皇帝哄到杉木林中去。
只有这件事眼睁睁发生在父皇面前,父皇才会明白他的处境,也会给父皇一个对葛家师出有名的契机。
可是……按理说葛家人的目标是他,为什么会在刺杀失败后继续行刺父皇?葛家如今还没有篡位的条件,又怎么会敢在这时候刺杀皇帝呢?
他更没想到,霍无忧居然会挡箭,这个霍无忧……从今往后只怕要更得父皇青睐了,若非霍无忧只是个外姓人,他都要怀疑此人是不是要和他争皇位了。
另一处营帐,追刺客回来的沈清葳得知此事,只觉当头一棒,面对此刻面色铁青的皇帝,他背脊一片森寒。
“启禀陛下……刺杀恭王殿下的刺客已经抓到了,都是些死士,为免他们自尽,已然捆了手脚塞了嘴收押起来了。”
皇帝冷声:“刺杀恭王的抓到了,那刺杀朕的呢?”
沈清葳咽了咽:“尚未抓到,但臣已经着人搜查此次所有人的营帐,若有线索,必全力追查!”
皇帝面色愈发不好:“知道了,已经抓到的便先押往大理寺审问吧,用尽手段也要让他们吐出幕后主使。”
说罢,皇帝摆摆手,示意沈清葳退下。
好不容易松了口气,正此时,就见太医来报:“陛下,恭王殿下已无大碍,接下来只需静养就好,只是临安侯失血过多,在他醒来之前,仍有性命之危。
闻言,皇帝蹙眉,霍无忧平日虽没个正型,但不想却能有此等忠心,到底……与他父亲还是有所不同的。
想到这里,他道:“拼尽全力医治好他,否则太医署提头来见。”
……
夜深。
在山中疯玩了一整天霍知愉,回到营帐后才知晓她哥受伤了,忙不迭便要去看他。
薛执宜提着灯跟在霍知愉身后,她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整个人都懵了一瞬,紧接着心中便燃起一股无名火。
霍无忧这人……定然是瞒着她去做了什么事!
到了霍无忧的营帐,守卫见来者是安乐郡主,便没有阻拦。
得知霍无忧刚醒不久,才脱离生命危险,霍知愉当时便急哭了,却见霍无忧面色苍白地趴在床上,因为受伤的缘故,他未穿上衣,身子只用棉被盖着。
这个虚弱的模样,让霍知愉更是啼哭不止。
一走进营帐,薛执宜便对上了他微微含笑的眼,这让她瞬间想到了在江州受重伤,险些离她而去的霍无忧,心便似被什么掐着一般。
见他还有心思笑,霍知愉更难过了,坐在床边由霍无忧安慰了好一阵,薛执宜只默不作声,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
霍知愉想留下来照顾霍无忧,薛执宜便也陪着,直到后半夜,小姑娘困得受不住了,自己窝在一旁的矮榻上睡着了。
薛执宜这才在床边坐下,不由分说就要掀他的被子。
“哎哎哎……非礼了!”
虽这般说,但霍无忧的声音很小,几乎用的是气声,还带着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薛执宜懒得理他,在她的坚持之下,她看到了他背上的伤,伤口已经被纱布层层包裹,但仍看得出来,伤口不小,且出了不少血。
霍无忧啧声:“你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咱们现在还没成亲呢,你就乱看我身子。”
薛执宜心道,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看了。
“你故意的?”她开门见山问霍无忧。
霍无忧趴着,面色是白的,但耳尖却是通红的,他扯了扯被角将自己盖住,讷讷道:“瞒不过你。”
他枕着自己的手臂,歪着脑袋看薛执宜:“过来。”
薛执宜凑近,让耳朵落在他唇畔。
“这箭伤看似严重,其实射箭的人用的弓并不重,不会伤及性命,我只是提前服下了隋云朗炮制的药,会让我在受伤后的脉象显得异常严重。”
薛执宜听完,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她只以为霍无忧是故意让自己中箭的,但没想到,第二波刺客居然就是霍无忧安排的?!
“你不要命了!?”她轻声:“若是被发现……”
“我安排的人射了箭就跑,没有被抓到。”他似是十分得意地笑了声,继续耳语:“顾世崇想拉拢沈清葳,沈清葳慌了神,就来找我出主意,我见沈清葳是个藏不住心思的,我便让他向舅舅如实交代了此事,免得被顾世崇拖累了,舅舅也想验证顾世崇是否另有图谋,于是就亲自入林去瞧了。”
——如此一来,皇帝只会疑心今日这一切都是顾世崇的安排,即便没有证据,怀疑的种子也已然埋下了。
不可思议地看着霍无忧,薛执宜愕然:“所以,绕了一大圈,你是要对付顾世崇?”
只见霍无忧的笑深了几分:“是,但也不止是。”
看着薛执宜,霍无忧认真道:“阿婉,我需要权,真正的权,韬光养晦这么久也够了,我不能再让你看顾世崇的脸色。”
为了听清彼此的低语,他们靠得极近,看着他坚定的眉目,薛执宜心底的愤怒化为一阵暖意。
她拧着霍无忧发红的耳朵,轻声:“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许不和我商量。”
霍无忧笑了声:“什么事都不许啊?这么霸道?”
他们靠得很近,身影交叠,落在不远处睡眼惺忪的霍知愉眼里,瞧着有些模糊。
她又倦倦闭上眼:她居然梦到执宜姐姐和二哥亲嘴,简直有够莫名其妙的。
忽地,意识到什么,她猛地睁眼,直到看清那两个人紧挨着的脑袋,才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了什么。
她默默捂住了自己的脸,悄无声息翻过身背对着他们,霍知愉心中激动无比,再无半点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