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绍清沉默。
余红星不解。
“怎么不说话?”
易绍清站直了身体,一脸郑重。
“余红星同志,我现在想郑重聘用你帮我卖衣服,只要你能卖出去,利润我俩对半分!”
余红星扫一眼衣服,又看一眼易绍清,评估五分钟。
“你给我个底价,我卖出去给你底价,剩下都是我的,亏本也算我的!”
“亏本哪能行?我这都是好货,正儿八经的香江货,颜色鲜艳款式新颖,不能亏本卖!”
余红星摇头。
“如果一个女同志在你这给男人买了风衣,给自己买了牛仔裤,两件衣服你已经挣了三十,她又看上一件衬衫让你亏本五块钱卖给她,你不愿意?”
易绍清沉默了。
这批货都是本地地头蛇狗头去南方拿货,顺手给他带的,狗头手里的货早就低利润批发出去,拿钱又进了一批电子表也卖完,资金已经回笼三回了,他还在跟这一车东西搏斗。
现在人家三言两语,就指出他的诸多问题。
易绍清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能力有问题!
“得,不愿意拉到,反正我在首都也待不了几天,我先走了,你吃饭去吧!”
“等等!”
易绍清喊住余红星。
余红星有些不耐烦了。
“咋地?”
易绍清咬了咬牙。
“这样,我这一车货,我告诉你成本价,你能卖出去多少,利润都是你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说看!”
“你出去卖货的时候带上我!”
他哥说让狗头带他,狗头压根不鸟他,就给他一点货,把他撇一边。
余红星上前,仔细翻看三轮车上的货物,男装女装都有,其实质量款式都不错。
余红星对目标客户有了初步定位,马上就锁定了卖衣服的地方。
她又看一眼旁边人高马大的易绍清,小伙子比大哥二哥矮一点也有限,身高应该有一米八,体重看着能有七八十公斤,浓眉大眼,是个衣架子没错了。
到首都来玩还能赚一笔,覆盖掉首都开销,算是意外收获。
“那走吧,路边买个饼吃吃得了,姑奶奶带你开开眼。”
两人直接到百货商场旁边的路口,这个路口是东城区人民逛百货商场的必经之路。
虽然现在是工作时间,但是工作时间能翘班来逛商场的才是有钱人。
起码家里男人级别差不了。
余红星把易绍清打扮的局里局气,在旁边一站,又去临时租了个熨斗,把货摊上的衣服全部挂起来,褶皱熨平整,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晚上易绍清肚子饿的咕咕叫,余红星摊子前面围了一堆人,他连话都插不上。
最后易绍清身上这套都被人买走了,晚上九点多,两人累成狗才到家。
余红兰在写教案,听见隔壁开门声,以为是三姐回来了,跑到门口看,三姐竟然走错人家了。
“三姐,咱家在这,你走错了!”
余红星累蒙了,听到叫声,转身往红兰这边走。
易绍清叫不住人,他赶紧把三轮车放院子里,跟着过来。
不跟来不行,卖货的钱都在红星腰包里,说好的本金得还给他。
一千二百块钱的本金,易绍清摆了三个星期,不过卖上来四百块钱,还剩八九百块钱本金压在里面。
这八百多块钱的货,被余红星卖出一千九百五十六块钱的货款来。
易绍清坐在桌边,看着几人手里清点出来的钞票,和汇总出来的数字。
余红星核对易绍清说好的成本,把本金递给他。
“喏,这个八百四十二块钱是你的本金,剩下就是我的了哈!”
余红星简直精成狐狸,在商言商,一毛钱辛苦钱都不给易绍清挣。
易绍清:……
易绍清想哭,但是他忍住了。
“师父,你等着我明天,我再去找狗头问问有什么货卖,你带带我!”
余红兰看看易绍清,看看三姐。
余红星摇头。
“我得看看货,不然我不干。”
“不然您就教我也行,我付学费。”
余红星笑。
“我收费可不便宜啊!”
易绍清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我付费。”
余红兰摇头。
也是,谁出社会不要交学费呢!
余红星原计划来放松一下,排解去年下半年被服装行业憋出的苦闷,没想到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还收了个徒弟。
不过这其中,余红星承认,狗头甄选占很大因素。
易绍清这么优越的条件,让从小就在黑市钻营的红星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红星小时候被追,被撵,遭遇黑吃黑,差点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去年在服装上交了学费,才成长为今天的余红星。
易绍清只需要喊一声爸妈,药厂有人护着,叫一声哥哥,首都有人带着。
余红星跟狗头一拍即合,要不是余红星有点良心,易绍清差点再次被撇一边去。
红星在首都待了半个月,红兰专门腾出时间,和大姐刘娟一起,想带她逛逛,结果人家没时间。
半个月后,余红星腰包鼓鼓的收拾行囊。
“兰兰,首都人民的钱太好赚了,呜呜呜,我也想过来跟你们一起,你们不在家,红旗就成了脱缰的小马驹,根本没人管他。”
红兰招手。
“你来啊,你把洛书也带来,让他别上那个破班了,我师父一直惦记着他,隔三差五还要回去看看他。”
余红星抽了抽嘴角。
她还有国际贸易大业要做呢!
只能想想了。
不过马英麟还真收拾了包袱,要跟红星一起回去。
余红兰不解。
“师父~”
马英麟摆摆手,让红兰收起表情。
“我在这没什么事,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在首都我用武之地不大,还不如回安平,保和康那边我也不放心。”
余红兰也知道,把师父留在家里,有些屈才,他自己也不开心,还惦记着洛书。
虽然有红旗看着,可红旗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那你有空可记得来看看我啊!”
在马英麟心里,红兰就是另一个洛书,都是自家孩子,放哪儿都难免会牵挂。
“知道了,你好好的,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红兰做梦也没想到,红星来一趟,还把师父拐走了。
余红星宣告离开,也打的易绍清一个措手不及。
“师父,在首都不好吗?狗头有好货,我们拿来卖就是了,首都人民老爽快了,购买力比安平强多了,师父师父,你走了我怎么办!”
余红星踹他一脚,打断他的纠缠。
“我告诉你,要想走得长远,选货必须得你自己去,如果哪天狗头不想做了,或者改行了,离开首都了,不想给你带货了,你怎么办?
南方市场就是一锅大杂烩,谁还能跟狗头一样,为你掏心掏肺,给你打白工?”
还有个风险余红星没说,如果狗头哪天想坑易绍清,给他一堆卖不出去的尾货,一键清理自己的库存,易绍清毫无防备!
余红星说的都对,易绍清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他哥不让他一个人南下。
“师父,那你陪我去南方走走,我付钱。”
余红星和季伯明在南方吃了个大亏,损失一笔不小的货款,要不是当地公安叔叔来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她一个女人带着易绍清一个夯货,那就是去送菜。
“狗头不比我有经验?现成的师父你不跟着他去?是不是傻!”
易绍清一想也对。
“师傅说的是,我去找狗哥!”
狗头姓苟,以前是一帮混黑市的小头目,人家叫他头儿。
后来黑市放开,他也想正儿八经做买卖,洗白自己在黑市的名头,就让人连着姓叫他。
之后就传开了叫狗头。
至于帮助易绍清,那还是易沉跃有恩于他。
送走三姐,隔壁易绍清也跟着传说中的狗头南下了。
学校期中考试,成绩感人。
教研组和中医科负责人郑涛教授也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这些学生们理论知识学了一堆,真的给到他们病人,要按照他们说的去治疗了,大家都不敢下手。
毕业出去的中医大夫,进了医院还要跟着老师学习几年,才敢独立治病。
现在余红兰直接把规培也纳入到教学过程中,宛如一条鲶鱼,掉入沙丁鱼群,搅乱一池水,激活一个行业。
中医专业正在转变,余红兰把这么多年学到的别人家的绝学,除了药方之外的所有诊疗技术都毫不保留的传授给学生,并且学着自己师父的样子,隔三差五带着学生出去在社区摆摊义诊。
每个徒弟身上都会有师父的影子,余红兰跟马英麟一样,无限为自己的学生兜底,保驾护航。
学生开的方子,下的诊断,只要对症,余红兰从不当着病人的面给一口否定,更不会大庭广众指责自己学生。
只要没有原则性错误,判断没差错,余红兰都愿意循循善诱,引导到正途上,不吝花费时间和精力。
寒暑假还会带着学生们进山识别草药,在日月星辰之下,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面对权贵和功利,总会有不一样的豁达,这样打磨出来的大夫,才有更坚定的心性,放开手脚,只管治病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