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消息，卫星在帝星郊外发现虫族踪迹，一只六足硬肢虫袭击了一辆儿童飞行汽车，在m3区域消失……”
得益于不久前为给薄寒生寻找匹配的信息素而修好的广播，与戚燕宁失去联络后，贝贝还能通过广播知道戚燕宁没被拆穿上法治新闻。
此刻她正拉着一麻袋从垃圾场捡回来的宝贝，脚下生风地往家赶。
天快要黑了，她必须在天黑之前到家，三十七星夜晚的治安可不值得信任。
她埋头疾走，突然整个身体被高大的阴影笼罩，她握紧麻袋，把头埋得更低，绕路从旁边走。
可那个阴影又挡在了她面前。
贝贝放下麻袋，恭恭敬敬把袋子推过去。
“我只有这些了。”
面前的小女孩十分瘦弱，身上披着黑黢黢看不清款式的衣服，从头到脚裹得像个修女。
不愧是戚燕宁养的，穿衣服的审美倒是和她一样。
一只修长的手抓住袋子口，轻轻拎起，如同拎了一袋棉花一样轻松。
贝贝来不及心痛，只祈祷这个强盗拿了东西，能放过她的小命。
她瞅准时机，在男人转身后蓄力往外跑。
衣领却被两根手指勾住。
“住哪儿？”男人把她拽到他前面，“带路。”
“我家很破的，”贝贝哇地一下哭出来，徒劳地在男人手下挣扎，“求求你放了我吧，我愿意当你的小弟，以后我捡的东西都给你！”
她声泪俱下地抬头喊：“大哥！”
“呃——薄……？”
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张和电视上一样棱角分明的脸，看上去英俊而冷漠，带着久经沙场的骇人气势。
贝贝万念俱灰，颓然跌坐在地。
完了，燕宁暴露了，薄寒生竟然连她一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
贝贝坐在破败的餐桌前，用力扒饭，两腮塞得满满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吃得溜光的饭碗递给面前的银色机器人，“我能再来一碗吗？”
“当然。”帕伯接过碗，转身替她又盛了一碗冒尖的蛋炒饭。
“我已经联系了空运食材，你爱吃牛排吗？戚小姐很爱吃，明早我可以为你做。”帕伯欣慰地看着吃得十分香的贝贝。
继戚小姐之后，它又遇到一个让它对自己的厨艺生出无限自豪感的人。
贝贝一听牛排，忍不住双眼放光，立即用力点头。
“不过……”她鼓着腮帮子，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问，“薄上校，真的不是来抓我的吗？”
“当然不是啦！”帕伯的面部屏幕露出和蔼的表情，“你可是他的小姨子诶！”
贝贝险些被呛到，抓起桌上的水杯大口喝起来。
她心中默默担忧戚燕宁，却也识相地没有问。
另一边的房间里，薄寒生蹲在一堆破烂里，神色平淡地整理。
过时的杂志、残损的机翼碎片、空电池、破书包……
其他星球人不屑一顾的垃圾，戚燕宁宝贝一般捡回来，一袋一袋装起，塞在床底下。
把最后几瓶过期的茉莉味香水放回袋子里，薄寒生闻了闻自己的手指，似乎沾染上了那股劣质的臭味。
他曾经以为的，戚燕宁的信息素的味道。
不过是几瓶早就过期的、脏污不堪被人丢弃的垃圾。
“贫穷会使人做出蠢事，”他的光脑那端连接着军事办公室的视讯，叶凛将军独自坐在上位。
他说：“戚燕宁和那个虫族，绝对是同伙。她的汽车行驶路线巧妙避开了所有监控卫星，那是怀森埋伏在帝星多年的藏匿路线。”
“没有证据。”薄寒生冷淡地回答。
他把袋子扎好，放回原位。
“可她反常的行为没有合理的解释，”叶凛问他，“请你回答我，她为什么要主动和那个虫族离开？”
薄寒生静默无语。
叶凛：“那个叫贝贝的小孩是她唯一的朋友，你该把那孩子带回来审讯，而不是继续忤逆我的命令。”
“你是我最看重的手下，虽然你现在被一个间谍omega迷得脑子不清醒，但是薄寒生，我并不想对你使用强制手段。”
“我最后给你两天时间，如果我没有在帝星监狱看见那个孩子，我会撤回你调遣军队的权力。”
不等薄寒生回答，叶凛切断了视讯。
他站在狭小的屋子中央，脚下散落着各种各样的纸张、书籍，他静静站着，窗外面夜色如墨，吞噬了一切光明。
他紧紧握着手心里那半张纸。
那是小半截报纸，被人仔细裁剪下来，和别的随意放置的物品不一样，薄寒生是在一个精致的糖果盒里找到它的。
上面报道了星历3668年七月三十日，凭借在克里斯星战役功勋进入中央政治中心的薄寒生第一次出席联邦会议，他提出了一项颇具争议的议题。
——接纳基因缺陷群体在各个星球居住，并为其提供公益岗位和政府援助。
在精神力严格分级的强者世界里，无法被治愈的基因缺陷者如同他们栖息的土地一样，被称为“垃圾”。
从数百年前，基因缺陷者经历无数次试验后被判定无法被治疗，他们就迎来了被抛弃的命运。
数百年里，只有薄寒生提出，弱者应当被照顾，而非放逐。
各界媒体沸沸扬扬，引发了巨大的社会舆论。
他想要推翻固有的阶级特权，一度成为上位者的眼中钉。
他提出的那项议题，如同巨石投入湖面，激起喧哗的水花，但最后，水面终究回归了平静。
不了了之。
那小半张被仔细修剪下来的新闻报道，被人珍藏地放在漂亮的盒子里。
她等了多久，期盼了多久呢？
她是什么时候，在那张纸上写下：“你已经忘记了。”
身居高位的薄寒生，已经忘记了他曾经想要为一群弱者争取权益。
薄寒生手攥成拳，薄薄的纸张皱成小小一团。
难怪，除了初见时生死攸关，后来她面对他，连一点儿信息素都不会释放。
“是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讨厌到，宁愿放弃漂亮的衣服首饰、不限额的卡，轻易被狡猾的虫族哄骗，也要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