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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后,御书房。

准备小憩一阵的大昌皇帝,突然心血来潮,差太监去传十皇子永昱的母亲康妃。

这也是被贬后的康妃,又一次被大昌皇帝召唤。

康妃还没到,董庆堂急至!

“圣上!”

和上次不一样,董庆堂面色焦急,来到案前就道:“石河那边出事了,九殿下把军资署监察使夏墨池给杀了!”

“什么?”

大昌皇帝手一抖,刚端起来的茶盏,被打翻在地。

董庆堂喘了口气,又道:“这些,都是供述夏墨池贪墨军资,倒卖军粮的罪证!”

说着,董庆堂从怀里拿出一摞军需官们的供证,上前一步,呈在大昌皇帝面前案上。

大昌皇帝怅望一眼董庆堂,缓缓坐了下来,皱起眉头拿起那些供证一一阅览起来。

良久,大昌皇帝面颊急抖起来!

抬头望向御书房门外的目光,杀机顿现!

“贪墨如此猖狂!”

大昌皇帝视线,缓缓移向董庆堂,嘴唇急抖一下,又道:“真乃狗改不了吃屎,这夏墨池实属该死!”

“是啊!”

董庆堂一脸惋惜,愤慨道:“谢家宝树,虫蛀叶黄,这夏墨池在赈灾粮上动手脚,被查处后,由二品大司农降职为四品监察使,调任石河军资署负责军粮物资调拨,谁曾想到他如此不争气,竟敢监守自盗!”

“小九啊!”

大昌皇帝轻轻摇头,呢喃道:“你这是给朕立了一功,还是将了一军?”

董庆堂缓缓抬头,望着大昌皇帝,小心翼翼说道:“圣上,九殿下初到边关,招抚乌特昭部立功,这斩贪官又立威,该是幸事一件,圣上该高兴才是啊!”

“高兴?”

大昌皇帝摆摆手,苦笑道:“贪腐不除,国无宁日,但这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朝堂朋党泛滥,若有不慎,将导致朝纲大乱!”

说已经点透,董庆堂嘴唇一阵蠕动,后面的话再也无法出口。

“朕知道,小九立功心切,又少心计,遇到贪腐乱象,眼里肯定是不容贪腐蛀虫侵蚀国库,真乃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大昌皇帝说着,眉头又凝重起来。

董庆堂明白,斩了夏墨池,他的老子夏士诚定然报复。

老年丧子!

这份痛,是谁都难以忍受!

若是把贪墨军资的监察使夏墨池押解回京,交由三司衙门会审,说不定还能保得一条活命机会。

九皇子永康倒好!

一经查实夏墨池贪墨军资的铁证,直接快刀斩乱麻,让夏墨池的人头当场落地。

既然已经枭首示众,剩下的,只是后奏了!

思忖片刻!

大昌皇帝面露狠色,眼里寒芒闪过,咬牙道:“是犊子,都会护,朕也不例外!”

此言一出,董庆堂心头一宽。

动夏士诚,圣上还有顾虑,这里面的事情不少,尤其是大战在即,一时不慎,会引起朝纲大乱。

但事已至此,一个臣子尚能护犊子,作为一国之君的大昌皇帝,难道不会护犊子?

大昌皇帝不是怕了!

而是看待问题,更加有深度了!

要是换做别人,早都下旨查抄家产了,甚至还会祸及三族。

夏士诚不是董良云,他是大昌朝皇帝的肱骨之臣,是皇后娘娘的亲表哥,是大昌帝国的内阁成员。

“传李嵩!”

大昌皇帝目光坚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这时,康妃到了。

“臣妾,参见圣上!”

康妃盈盈一跪,轻声问礼。

“免礼!”

大昌皇帝瞥了康妃一眼,缓声又道:“一旁奉茶吧!”

“臣妾遵命!”

康妃袅袅起身,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款款来到御案一侧站了。

她以为!

这么久了,大昌皇帝想她的那种味道了!

这不曾想到,只是让她过来侍奉一旁。

不过,这也证明了皇帝心里还有她的位置,好歹对她没有彻底遗忘。

能近皇帝的身,受宠的机会,那自然就有了。

不一刻,李嵩到了。

“臣李嵩,见过圣上!”

李嵩行过礼后,低头站在一边,看到董庆堂也在,心想必有要事发生。

果然!

大昌皇帝目光冷冷,缓缓说道:“石河军资署人员配置,李辅国有何看法?”

这一问,让李嵩心头一凛!

这类的人事安排和调动,皇帝是鲜有过问,如何朝会后突然召见,问起这么个问题?

这里面,绝对出什么事了?

雁门关防区并没有战报传来,说明不是军资粮草被北凉人抢劫了,而是这个军资署转运站内部出了大事!

而且,董庆堂也在这里,有可能又是九皇子的八百里急奏。

这个九皇子永康,紧急事情,总是绕开司礼监和军机处,直接让董庆堂转奏圣上。

看来,这个九皇子永康,是对他们信不过!

心念至此,李嵩直觉事情不小!

“回圣上话,石河军资署作用非凡,我大昌援边物资,都由石河军资署调拨转运,军粮、草料、布匹、盐巴、军械等一应物资,都在军资署造册入库,然后按需拨放边关各个防区,故其作用……”

“行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昌皇帝摆手打断。

“朕想知道军资署的人事安排,而非它作何而用!”

大昌皇帝面上不悦,冷冷望向辅国大臣李嵩。

李嵩不傻!

他的这番答非所问,其实就是个投石问路。

如此召见,不会是皇帝闲的蛋疼,但必须试探出这石河军资署到底出了何等大事?

“人事!”

李嵩一怔,沉思片刻!

又道:“回圣上话,石河军资署情况特殊,兵部直属,户部监管,人员部署最高为四品监察使,从属军需官从四品三人,正五品六人,从五品一十二人,正六品二十三人……”

李嵩语气沉稳,娓娓道来!

大昌皇帝眉头越锁越紧,眼里寒芒不断闪动!

盯着李嵩片刻,大昌皇帝道:“朕这里有封急报,李爱卿不妨先看看!”

说着,把眼前案上的供证,往前一推。

李嵩低头上前,从御案上接过那一摞供证,从头到尾细看起来。

不一刻,李嵩脑门已经见汗。

待翻到最后一页,李嵩怵然抬头,惊道:“圣上,这监察使夏墨池,属于屡教不改,胆大妄为,辜负朝廷培养和圣上信赖,如此昭彰恶行,当斩!”

心里已经翻起惊天波涛的李嵩,这时候才明白,大昌皇帝是想探探他对此事的看法。

这时候,要是再向着夏士诚说话,那无异于和当今皇上分庭抗礼!

“君子不党,小人利交!”

大昌皇帝摇摇头,扫了一眼李嵩和董庆堂二人,又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仓廪硕鼠非一粟之膏,如此贪墨,已成积习,当到剜痈疗肌之时了!”

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一个倒卖事件,背后却是一个贪污腐化的阵营,是一片供其生长的土壤环境。

夏墨池只是其中一个!

被杀,也是必然的一个后果。

“圣上英明!”

李嵩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缓缓又道:“一些臣子,官德败坏,引得官场风气不正,如此下去,将会影响到我朝廉洁风气,侵蚀我大昌帝国稳固根基,如此恶行,理应查抄到底以儆效尤才是!”

查抄?

石河军资署被倒卖军资所得,已经被九皇子永康查没后充了军费。

而且监察史夏墨池,已经被九皇子当场砍了脑袋!

再查什么?

那就是拿内阁大臣、文渊阁大学士夏士诚开刀了?

夏士诚的后面,又是皇后娘娘,还有太子一党。

要是查!

那么!

牵扯出来的问题,将会成为当朝最大的丑闻。

李嵩高明,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义正言辞地又扔给了大昌皇帝。

说不定,一查夏士诚,会牵出一窝惊天动地的事来!

到那时候,皇后、太子、朝中重臣,甚至外官,都被卷入这场丑闻。

如此之下,最没面子的,还不是当朝圣上?

损失最大的,还不是朝廷?

“李爱卿所言极是!”

大昌皇帝面色阴沉,呼吸都粗重起来,李嵩的这番慷慨陈词,听起来正义凛然,但根本无法去实施!

盯着李嵩片刻,大昌皇帝又道:“既然犯官已经伏法,警示震慑自然是有了,就不株连其他了,李爱卿之见如何?”

“圣上英明!”

李嵩心头一轻,赶忙又是一句。

说明,大昌皇帝不想再深究下去,以犯官夏墨池的伏法,这倒卖军资一案,就此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