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盏未发觉两人间的异样,歇了口气后赶忙开口。
“回姑娘,那姨娘果然如同姑娘猜想的那般,妄想借着宴会露头显摆。”
“她还真敢出来?”
沈桃溪眉心紧蹙,顾不上旁侧的谢瑨,越想越气,“那李夫人竟也没拦着,任由她儿子的妾室蹬鼻子上脸,如此没有规矩!”
“奴婢估摸着李夫人怕是也没想到。”
金盏想起适才的那一场。
“那妾室一身华贵装扮来同大姑娘请了安,当着众人的面,惹来好大一片唏嘘,李夫人的脸当场就垮了,只是大姑娘为了李家颜面并未大声呵斥,只提点了几句,可没承想......那妾室生了气,转身便去了李家少爷的书房,后来两人寻了处幽静之地......”
金盏说着说着脸一红,低下了头,声音也越发小了起来。
“奴婢也不太清楚,只知后头有几位夫人行错了路,正好瞧了个正着,闻到满鼻子酒味,还听了些......”
沈桃溪最开始还未反应过来,直到谢瑨手中的茶盏落下,冷沉的声音伴着清脆的杯盏之声传开。
“挑要紧的说。”
“是,王爷。”
金盏紧张地咽了咽,听见那道声音,吓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师父莫要吓唬我的丫鬟。”
沈桃溪有些不满,下意识瞪了谢瑨一眼,转而又看回了金盏,“莫怕,你接着说。”
后头的朱墨又是一惊。
来不及去叹这丫鬟胆子太小,便因沈三姑娘对自家主子的模样而生了感叹。
尤其是被瞪的那一眼,主子竟也没有丝毫恼意,反倒嘴角噙着笑,比适才还要愉悦了几分。
他连连摇头。
知晓主子看重沈三姑娘,但一次比一次纵容的模样,倒是让人有些稀奇。
“虽不全是因着此事,但眼下李家客陆陆续续离开了不少。”
金盏并不知晓众人的心思,她垂下的头又低了些,仔细道:“原本那些夫人们听见那兰花是因着一个妾室才被搬了出来,心里早就生了不满,后来当场瞧见......那样的事,即便噤了声,也都对李家有了意见。”
“那大姐姐的处境岂不是......”
“姑娘放心,大姑娘虽会受些连累,但到底是李家少爷闹出的事,且大姑娘当即便下令将两人之事压下,后又亲自去同那几位瞧见的夫人赔了礼。”
金盏想起离开时大姑娘的神态,安抚道:“奴婢出来时,虽听见有些许议论,但都是在可惜我们大姑娘,说完那些个糟心事后,无一不在赞大姑娘端庄得体,行事干脆利落,反观那妾室,估摸着领完罚后已经彻底抬不起头,在李夫人那也难以再讨着好,用不了多久便会被厌弃。”
听闻此话,沈桃溪却并未松一口气。
她垂下了头,眉宇间满是沮丧。
“这些称赞有何用,大姐姐这样守礼的人,竟然愿意用这样的法子,看来在李家,她过得并不好。”
沈桃溪长睫轻颤,遮住了眸中落下的光彩。
“到时候李远成名声差了,多少都会连累到她身上,且这样一来,以大姐姐的性子,同李远成即便是夫妻,对他也再无亲近的可能。”
雅间里静了一瞬。
谁都知道沈桃微嫁入李家不过一载,膝下还无子嗣。
若因此不再同其亲近,不仅夫妻之间的关系会冷下去,等往后,她也极难会有儿女傍身。
“想来大姐姐也不是没有给李远成机会,若他今日没有受那姨娘的蛊惑,兴许他们之间,也还有转圜的余地。”
金盏不敢接这话。
眼下雅间里还有王爷和陆公子在,有些猜测她不好说出口。
但适才她瞧见大姑娘的神色,那双原本沉稳睿智的水眸早已失了亮色,只余淡漠,冷眼瞧着她的夫婿,被一个妾室勾搭到失了名声的模样。
金盏虽有心疼,更多的却是心惊。
若她没猜错,大姑娘从一开始,怕是就没打算给李家少爷留退路。
兴许留过,但应当已经死了心,断不会是这一次。
“知晓此事的人可多?”
沈桃溪看回金盏,想起已经传出去的一些话。
若不是太过离经叛道,她是真乐得见大姐姐和离。
可她也明白,和离到底不是退婚,即便是她这样不太恪守规矩的姑娘,遇到这样的事怕是都要好生思忖一二,莫说她的大姐姐,对嫁人,想的从来都是从一而终。
“回姑娘,瞧见那件事的人不算多,但李家少爷那姨娘来前头请过安,夫人们倒是都知晓有这么个人,再加之前段时日从李家传出去的风言风语,和今儿您让奴婢们提起的兰花,大家心里都有了数。”
金盏道:“不过出了李家的门,谁也不知那几位夫人往后会不会开口,说出今日瞧见的事。”
“不多便好,即便她们之后会说上一二,也不会说得那般具体,不过是模棱两可的话,引人猜忌。”
沈桃溪说罢便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余光中映出了陆子鸣的身影,不知何时进了雅间,气息低沉,缄默不语,同平日里的他判若两人。
“我还是想去瞧瞧大姐姐。”
放下茶盏,沈桃溪看了看外头后起身。
这事兴许没多久便会传回沈家,她多听一些,回去也好有话能安抚母亲。
只是沈桃溪还未挪动步子,便被旁侧的男人拦下。
“我会派人进去。”
谢瑨目光从她拿错的那个茶盏上挪开,眸色漆黑如墨,“那样的事,不许多打听。”
“可师父如何派人去李家?”
“我自有我的法子。”
谢瑨看向她,目光转过她红唇,指尖轻动,转而又移开了视线,“我亦是你大姐姐的师父,即便你未开口,我身侧的人,本也会去李家打探个清楚。”
“真的?”
沈桃溪仔细看着谢瑨,逼得男人不得不又看了回来。
正想再问一句身侧何人,脑海中却莫名闪过适才陆子鸣沉寂下来的那双眼。
她有些愣神。
不敢有太多猜测,却突然想起,大姐姐曾经甚是喜爱翻看医书,可后来某一日,她却将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孤本,通通都锁进了木箱之中。
钥匙被丢进了湖底,从此,她再未瞧过一眼。
直到今日,那木箱还在大姐姐书房的角落,上头怕是已经落满了灰尘,再没有被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