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赵府。
从那明窗外射进来半尺天光,映照着个中一位披头散发的男子,那男子手中拿着酒盏,里面剩下些残浆冷液。
那散发男子半趴在桌案上,眼底迷离,看着那案上一副笔墨,上书。
“江山匡弼凭白发,社稷危持仗老身。”
那男子看着那笔墨,却是忽地笑了起来。
“呵,呵呵,父亲呐,父亲,他陈氏内部争斗,孩儿又当如何?!又能如何?!”
“这普天下也没了皇家正统,我效忠之大齐,又是谁之大齐?!”
“谁之大齐?!”
正喊至此,忽地门外传来声应答。
“是,黎民百姓之大齐~”
赵光远一愣,便听得门外那小仆作声道。
“少爷,摄政王家的雪郡主来了…”
赵光远兀自冷了眼眉,将那手中酒樽一掷,径直走到了门口,将那门扇拉开。
顺着那无数光线涌入的,还有那眼前一位英气十足的雪郡主,端的是凤目凌厉,好像个束发美少年。
陈秋雪看着面前那披头散发的赵光远,眼中流光一转,拱手笑问道。
“光远堂兄,别来无恙啊~”
“呵,雪郡主可是稀客啊,今日来访…莫不是来劝降我赵家的~”
“呵呵,堂兄不请我进去坐坐嘛~”
赵光远看着那笑眼吟吟的陈秋雪,只是转身说道。
“呵呵,寒舍凌乱,雪郡主莫要嫌弃才是…”
说罢,那赵光远便进了屋内,屋内飘渗着一股淡淡的酒气,与屋外却仿佛是两个世界。
“雪郡主还带了刀来,莫不是还想着与我过两招?”
闻言,陈秋雪瞟了眼腰侧长刀,笑道。
“奉命而来,堂兄理解一下~”
“呵呵,理解,当然理解~如今天下都是你陈氏的,我一介刑部员外郎又哪敢多言呐~”
陈秋雪自顾坐到了一旁的花椅之上,将那长刀放到了桌上,抬眼看向那桌旁坐着的赵堂兄,开口问道。
“堂兄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
赵光远瞥了眼那陈秋雪,开口问道。
“你们如此篡位谋逆,摄政参朝,是嫌我大齐国祚绵长不成~”
“国祚绵长?呵呵,先帝在时,我想堂兄与令尊赵大人应当是查过那秦朗父子之案的~”
“堂兄呐~这烂可不止是烂一处啊~您二位还只是查他一家左相府,若真深究起来~可还不知,要查到谁头上呢~”
“百姓食不果腹,卖儿鬻女;百官以权谋私,大行贪贿;那各样锦袍底下,可还不知藏着多少诡计与人命呢~”
闻听了那陈秋雪一番分说,赵光远垂眉说道。
“无论如何,尔等谋逆,已成定局,百官虽然噤声,可这天下人终究不是眼瞎耳聋…”
“好,堂兄说到天下人,那咱们就聊聊这天下人~”
“为了那嫡陈二帝,天下已然遭了多年殃戮,且不说我那皇叔,纵容那秦家父子上下弄权,草菅人命,想当初那林简之死,难道还不足以证其爪牙恶毒,堂兄怎地不说,那时上下都成了眼瞎耳聋之辈!”
“再说我那即位袭禔的皇兄,不顾百官心中怨言,在朝堂强娶了秦家兄妹,简直是荒唐至极!其受命以来,还屡兴战事,致使如今天下,北有那北旻虎狼环伺,南有那叛贼搅乱山川!天下人不苦嘛?!何其苦也!”
“堂兄!我陈秋雪敬您这一家忠臣良弼!可这大齐,是那天下人之大齐,是那黎民百姓之大齐!我父王虽背上了这弑君夺权的千古骂名,可我们又怎能置天下百姓,万千黎民于不顾啊!!!”
“天下倾颓久矣,还望堂兄,能真正明了令尊遗言,何谓,忠于大齐!何谓,江山匡弼,社稷危持!”
言罢,那陈秋雪径直跪了下来,合掌说道。
“堂兄!我今日之跪,乃是为了天下苦命人而跪!还望堂兄,明鉴呐!”
赵光远径直站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那跪地的陈秋雪,嘴唇嗫嚅着,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