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早朝,二弟会把老六带来?
嗯……
这事儿至少已经成了一半!
“死囚何罪?”
段寿思索片刻,话锋一转:“老六让你们准备死囚,你们可有安排?”
陈望归连忙拱手:“六世子说,须是罪大恶极之徒,由我前往天牢自行挑选。”
“我等不敢擅专,至今尚未准备!”
段风敢下令,他们不敢听啊!
哪怕是罪无可赦的死囚,也要按律行刑,而不是肆意滥杀。
这事儿肯定是瞒不住的,一旦圣怒降罪,搞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欺君大罪,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老六……”
段寿微微沉吟,脸色颇为古怪。
陈望归,齐宣,卢定保,能够担任御前侍卫之职,对自己的忠心可想而知。
段风交代他们的事情,他们岂会知情不报?
也就是说……
老六这个臭小子,明知道此事会传到自己耳朵里,可还是这么做了。
他是在赌!
赌自己不会缴纳岁供,不会怪罪陈望归三人,而是跟他一唱一和,合力促成此事。
这个局。
老六不声不响就把自己给算了进去,而自己居然无法拒绝!
“他是算准了朕的心思,知道朕不甘心啊……”
段寿拿起御桌上的毛笔,在宣纸上缓缓写了一个六。
盯着字迹瞧了一会儿,笑容意味深长:“老六知道,死囚之事有所不妥,所以让朕来做这个恶人。”
“他甚至知道,你们必然会将此事禀告于朕……这小子胆大包天,连朕都敢算计!”
哗啦啦!
陈望归三人本来是半跪,直接吓得双膝跪拜。
就连李岩山都身躯一颤,躬身倒地不敢抬头!
“朕没有生气。”
段寿一脸轻松的摆了摆手,微笑道:“你们三个,明日就按老六说的做,朕准了。”
“要做就做的漂亮,多准备几个死囚,事后给他们家人赐赏,也算是戴罪之身,为我大虞立了一功!”
呼!
陈望归三人如蒙大赦,心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开。
李岩山脸色也好看不少,身子稍微站直了一些。
等到陈望归三人退出御书房。
“老六这小子,有点东西。”
段寿招招手,让李岩山走到近前,面带笑容:“你说,明日早朝,老六能不能将此事做成?”
“若是真能成事,朕又该赏他些什么才好?”
李岩山不敢多言,躬身告罪。
“大梁……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啊。”
段寿也不勉强李岩山,起身走到御书房门口。
远远看了看镇阳王府方向,又看了看大梁使节团临时居住的远光阁,眸子里微光闪烁。
老六啊!
你算计朕,朕可以不怪你,甚至对你颇为赞赏。
可你要是不能让朕出了这口十几年的窝囊气,可就别怪朕翻脸无情了!
……
朝臣待漏五更寒。
第二天一早,天色还是漆黑一片,段风就被王府侍卫从夯土床上喊了起来。
“这么早?还不到凌晨三点!”
段风看看天色,估算了一下时间,迅速穿衣出门。
穿的不再是平时的褪色旧袍服,而是段章让人提前准备好的四爪金蟒朝服,贵气逼人。
早朝,这是所有朝廷重臣的无奈。
文武百官平时上早朝,最晚凌晨三点半就得出门。
有些官员甚至要穿过大半个郦阳城,四点就得准时抵达宫门外,按照官职阶位排队等候。
直到司礼官敲响金钟,宫门随之开启,所有官员依次入内,等到皇帝驾临朝堂,才算是正式开启了一天的早朝。
为什么绝大多数勤于朝政的帝王都不长命?
睡的比狗晚,起的比鸡早,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哇!
今天早朝比往日早了一个时辰。
当然是因为大梁使节团。
使节团上殿之前,大虞君臣免不了要商议一番对策,多出来的这一个时辰就是为了这事儿!
“起轿!”
王府大管事一声令下,沉重而又清脆的马蹄声随之响起。
六座八骑大辇,从镇阳王府门口缓缓出发,直奔六里外的皇城禁宫!
凌晨四时许,宫门开启。
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跟随着段章父子六人的脚步,进入了升平殿的大门。
大殿台阶之上,龙椅空悬,段寿还没有现身。
段风位列第六,身前站着四位世子,目光透过人群缝隙,往各位官员身上飞快打量。
皇太弟段章,御前赐座,和文武百官泾渭分明。
左侧文臣队列,本来是以大宰相丁南庭为首,今天却是站着一位仙风道骨的削瘦老者。
四世子段禄的亲娘舅,钦天监监正,吴苍侯!
这个时代的帝王,对鬼神之事深信不疑。
这也导致,钦天监职司极为特殊。
官职虽然只是正四品,平时要么不上朝,上朝就是文臣之首,丁南庭也只能屈居第二。
武官第一,则是镇阳王妃的胞兄,也是大世子段禔的大舅。
如今的大虞第一勇士,水军大都督,汪四渎!
天工院首正,田方……
国子监大祭酒,段风昨天刚刚见过一面的纪丹青……
段章的大女婿,也就是段风的大姐夫,年轻武将第一人,御林军统领周擎……
能够站在这座大殿里的,几乎全都是沾亲带故,官职最低的都是正四品!
“圣上驾到!”
大太监李岩山,带着一点儿公鸭嗓子,声音穿透力十足。
八名带刀侍卫四前四后,拥簇着皇帝段寿,从大殿后门缓缓现身。
哗啦啦!
文武百官全部跪地,口中山呼万岁。
段章也从椅子上站起身,弯腰拱手恭迎圣驾。
段寿身穿五爪龙袍,脸色不怒自威。
对众人并未理睬,搭着李岩山的手臂走到台阶顶端,转身坐在了龙椅之上。
坐南面北,居高临下。
和段章对视一眼,目光一掠而过。
越过四位世子,最后缓缓落在了段风脸上。
嘴角顿时一阵抽搐。
大殿之内,除了皇太弟段章,所有朝臣皆跪伏,四位世子也不例外。
只有六世子段风,站在原地耷拉着眼皮,整个人没精打采,似乎一不留神就得摔倒!
上朝打盹,见君不跪?
老虎不发威,你当朕是病猫,不敢治你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