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苑。
第二天晚上,慕婉凤面带轻松之色,手捧茶水与精致茶点步入庭院,特地前来探望公公楚连业与婆婆文茵。昨日丈夫与公公长谈之后,公公已于今晨被允许返回琴瑟苑与婆婆团聚,尽管公公承诺三日后将离开定风镇,但慕婉凤心中仍不免忧虑,担心公公会违背安排,再生波澜。因此,她主动前来,欲以行动表明诚意与关怀。
楚连业正全心全意地照料着妻子,细心地为她喂服汤药。即便感知到慕婉凤的到来,他也未予理会,眼中唯有妻子文茵,喂药之事显得尤为紧迫与重要。
文茵服药颇为艰难,不时将药汤吐出,衣物因此沾满污渍,楚连业眉头紧锁,连忙用手帕轻柔地为她擦拭胸前污迹。
慕婉凤见状,非但不恼,反以更加温婉的笑容向公公婆婆请安:“公公,婆婆,婉凤特来看望二老。”
楚连业对她的到来并未给予热情回应,喂药的动作也未停歇。
“公公,让我来帮忙吧。”慕婉凤轻步上前,欲协助处理眼前的情形。
楚连业却即刻回绝,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戒备:“不必了,你不过是想来试探我。放心,我自有安排,离开前只想独自照顾好文茵,不希望有任何人,尤其是你,来插手此事。”
慕婉凤闻言,笑容依旧,蹲下身来,目光在婆婆与公公之间流转,轻声道:“公公言重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您离开后,照顾婆婆的责任自然落在我们肩上,请您放心,我们会尽心尽力,不让您有任何后顾之忧。”
楚连业闻言,面色更沉,语气中满是不悦:“你不必在此摆出一副关心备至的模样,老夫看着就心烦。我的离开全因我儿子,与你无关,你也无需自作多情,免得彼此都不痛快。”
慕婉凤保持着微笑,语气平和而诚恳:“公公与轩亿之间的事,婉凤向来秉持尊重态度,从不干涉。轩亿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大局考量,他对您既有敬爱也有尊重,只是形势所迫,不得不采取一些手段以稳定局势。公公您经验丰富,定能理解其中缘由。”
楚连业冷哼一声,口吻中满是不屑:“理解又如何?就能让你在我面前絮絮叨叨吗?你还不够格!”
“暂且不论其他,就赫长老立场骤变之事而言,公公不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吗?”慕婉凤笑容不减,继续说道,“其实,这背后的真相是,赫长老作为一位传统且深爱子女的父亲,他绝不会容忍任何人,包括公公您,去伤害他的孩子。”
“那个谎言竟是你编织的?”楚连业的声音低沉而颤抖,透露出他内心的震惊与愤怒。
“这个不能怪我,要怪就怪赫长老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相信是公公所为,”慕婉凤观察着楚连业的反应,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若赫长老始终坚守信念,不为所动,我也毫无办法。此计能成,还多亏了公公往日对轩亿的教诲,让他学会了用名誉污蔑作为手段。而今,我只是效仿一二,略作回报罢了。”
楚连业面色阴郁,沉默不语,只是冷冷地盯着她,那眼神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慕婉凤意识到自己可能过于咄咄逼人,遂收敛了笑容,恢复了礼数上的微笑,“时候不早了,我不便再打扰公公与婆婆的宝贵时光,这便告辞了。公公若有任何需要,我慕婉凤定当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楚连业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依旧没有开口,整个人被一层阴郁的气息所笼罩,显得异常沉重,令人不寒而栗。
三日后,晨曦未露,慕婉凤已起身忙碌,今日是公公楚连业离开定风镇之日,她事无巨细地安排着行程,力求确保公公能顺利前往她的娘家万兽山庄。
“汪卫长,你们抵达月零后,请前往陌上山庄寻找莫掌柜,他是我娘家的得力助手,一直在月零负责打理家族的客栈与酒店。我已提前与他沟通,届时他会亲自护送你们至万兽山庄。”慕婉凤对汪梓宁吩咐道,后者点头应允,态度恭敬。
楚连业独自立于码头边缘,背对着广阔的云泽湖,双手背于身后,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前来送别的儿子楚轩亿视而不见。楚轩亿也未加打扰,只是静静地陪伴在父亲身旁。
“轩亿,船只已准备就绪,随时可启程。”慕婉凤走近楚轩亿,急切地汇报着准备情况。
楚连业察觉到慕婉凤的到来,脸上掠过一抹厌恶之色,随即径直踏上船舷,连一句告别的话语都未留下。
“爹,一路顺风,抵达万兽山庄后,请务必书信告知。”楚轩亿快步上前,向父亲告别。
楚连业望着儿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若你觉得难以支撑,亦可来信于我。”
言罢,他毅然转身,步入船舱,未曾再回望儿子一眼。
楚轩亿站在原地,目送船只缓缓驶离,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方才转身离去。
慕婉凤始终陪伴在他身旁,深知父子分离之苦,轻声安慰道:“轩亿,公公此刻的冷漠与赌气,不过是内心不甘的表现。假以时日,他定能释怀并接受这一事实。你已独立,未来定将越来越好,我深信你的能力。”
“日子会越来越好?”楚轩亿并未直接回应妻子的安慰,反而提出了质疑,“何以见得?”
“你赦免了影荷的冤屈,这便是新的开始,证明你有着明辨是非的胸怀。”慕婉凤认真地回答。
“我确实赦免了她的罪名,但她真的完全无辜吗?”楚轩亿凝视着慕婉凤的眼睛,语气中透露出几分不确定,“我只希望任昆泰与她的关系清白无虞,否则我或许还会改变主意。”
言毕,他独自离去,留下慕婉凤在原地,心中满是不解与思索。
苍云堡。
“婉凤,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清晨时分,孙影荷惊讶地看到慕婉凤造访。慕婉凤步入房间,见孙影荷已搬离与任昆山的婚房,回到了自己昔日的小居,房间布置得简洁而雅致,几盆绿植生机勃勃,为房间增添了几分生气。
“我清晨送公公乘船离开后,想着也没什么事,就来找你聊聊。”慕婉凤笑容可掬地回答,随后关切地问,“你还没吃早餐吧?要不我们一起去外面吃?”
“我……”孙影荷面对好友的邀请,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我今天感觉身体有些不适,可能不太适合外出。”
“怎么了?影荷,你生病了吗?”慕婉凤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握她的手,却意外发现她手腕上布满伤痕,不禁惊呼,“你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
孙影荷慌忙将手藏回衣袖,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就是前几天帮忙砍柴时不小心划伤了,现在已经快好了。”
“砍柴?他们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你可是堡主夫人,怎能如此待你!”慕婉凤闻言大怒,拉起孙影荷的手,“走,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别理这些糟心事!”
深知好友脾性的孙影荷无奈应允,随慕婉凤来到镇上。
慕婉凤带她走进一家生意兴隆的羊肉馆,这是疫情后新来的凉州同乡所开,羊肉品质上乘,慕婉凤尤为喜爱。
“影荷,我特地为你点了羊肉汤,里面加了羊杂和油泼辣子,你尝尝,保证你会喜欢!”慕婉凤笑眯眯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端到孙影荷面前。
然而,正当孙影荷准备享用时,周围的食客却投来异样的目光,夹杂着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叛徒还敢出来!”
“跟叛徒一起吃饭,真是晦气!”
“真希望她被噎死!”
……
这些话语如利刃般刺入孙影荷的心,她沉默不语,手中的汤勺再也无法送入口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强忍悲痛站起,“婉凤,我想回家了。”
话音未落,泪水已夺眶而出,孙影荷不愿让好友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转身掩面奔跑而出。
“影荷,等等我!”慕婉凤见状,急忙追了上去。
孙影荷一路奔至湖边,无力地跌坐于地,将头深深埋进双臂间,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影荷,你哭什么,这又不是你的错!”慕婉凤紧随其后,望着痛哭的孙影荷,心中既心疼又气愤,她猛地拉起孙影荷,“他们骂你,是他们不讲道理,无视事实真相,你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吗?只要你坚定认为你是清白的、无辜的,就随他们怎么说,我就不信他们能说一辈子。”
“我当然不是叛徒,但是没有人相信我,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始终背负着这个污名。”孙影荷擦干泪水,眼含泪光地望着慕婉凤,“婉凤,我知你心疼我,但我真的难以面对那些冷酷的目光和刺耳的言语。”
“难道你就打算这样躲一辈子吗?这不是你孙影荷的作风!”慕婉凤的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鼓励,“看看你身边,有我、有轩亿、有任老夫人、任千金,还有……任昆泰,我们都相信你的清白,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你连生死考验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难关是你无法跨越的?你要振作起来,相信未来会更好。”
“婉凤,你真的相信日子会变好吗?”孙影荷的目光投向远方,语气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你没有发现吗?我们时刻处于苍云堡暗卫的监视之下,他们如影随形,让我无处遁形。”
慕婉凤闻言,心中一惊,连忙环顾四周,却一无所获。若真如孙影荷所言,那对方的武功定在自己之上,自己竟毫无察觉,这让她不禁暗自懊恼。
“我虽然被楚帮主赦免了死罪,但是余生全天都要接受专人的跟踪监视,他们的理由是怕我重蹈覆辙,又犯同一个罪名,我虽然不能接受,但是为了留下性命活下去,只能说服自己签下这个屈辱的协议。”孙影荷平静地回答道。
“什么!——”慕婉凤非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