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耳心里逐渐不满,那不满很快又转化成一股决心。
决心已定之时,重耳又感觉心里钝痛,生了一股悲凉之感。
贾佗感受到重耳的心境变化,虽然重耳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淡淡笑容。
但是贾佗抬头看了看,日中之期已到,颠颉完了。
将簇拥的百姓们疏散到一边,重耳带着广大官员,撩起袖子和裤腿,举起锄头,认真卖力地开始翻土。
日头正盛,众人的脸上很快聚起豆大的汗珠。
不是作秀,不只是挥两下而已,见国君大人和父母官们都在好好干活,百姓中有人甚至感动得哭了起来。
“能等到大王归来,是大晋之幸,是我们的幸啊。”
“是啊是啊。”
“大王万岁,大晋千秋万代。”
不知是谁带了个头,很快,周遭的百姓们竟乌泱泱跪了一片。
重耳赶紧让他们起了身,还说了许多百姓为重,百姓是晋国的基石,没有众百姓,他重耳什么都不是。
于是君民一起互相诉了半天衷肠。
都快到了散场的时候,颠颉才姗姗来迟。
颠颉一路晃荡着摇到重耳身旁时,一大股宿醉的酒臭味直冲重耳鼻尖。
颠颉对重耳不在意地笑笑:“大王对不住啊,臣来晚了。”
重耳当即冷了脸,“现在是何时?”
贾佗抬头看了看抬眼,答道:“至少也是申时了。”
重耳又问:“寡人昨日说的是什么时辰?”
贾佗道:“日中为期。”
重耳盯着颠颉:“颠颉,你来告诉寡人,日中为何时?”
饶是颠颉昨晚喝了再多,此时也察觉到重耳的怒气了。
不对,不仅仅是怒气,颠颉甚至感受到了为君者的威压,他已经完全清醒,因为他从重耳的眼里看到了挣扎。
对杀意的挣扎。
颠颉只觉得可怕,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他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重耳又问了一遍,“为何时?”
颠颉当即就跪在了重耳面前,道:“午...午时。大王,臣知错了。”
重耳蹲下身,他恨恨地揪住颠颉的衣领,在他耳边沉声道:“你任司狱时敷衍工作,造成冤案四起,最后跟我说不适合做这份工作,我可以饶你,让你去了军营,给你与里共高瞻同等权利,可你玩忽职守,流连烟巷,以致军心溃散。自此,我还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可你在众目睽睽之下,依旧无视我的话,让我的颜面扫地,颠颉,你用尽了我给你的多次特许,你让我还怎么饶你?”
重耳扔掉颠颉的衣领,他站起身来,道:“众人皆知颠颉随我流亡功劳甚大,可规矩就是规矩,寡人今日就是要告诉所有人,若是不遵守规矩,哪怕是颠颉,哪怕就是寡人最喜爱的臣子,也一样要接受惩罚!”
重耳说罢,拔出身旁高瞻佩戴的砍刀,对准地上瘫坐着的颠颉的后脊,砍了下去。
周围百姓都不忍地将头偏到一边,闭上了眼睛。
若是他们仔细看,便能看到君王的眼里满含泪水。
百姓们不知,他们只能感受到此时杀伐果断的君王,与刚才平易近人的君王,逐渐合为一体。
这一幕冲击力太大,给重耳添了君王的威慑力。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颠颉与国公一同流亡,算得上是至交,颠颉当众受法震动了整个朝野,也震惊了整个军队。
不消多说,政纪与军令自然随着此事更加严明。
因颠颉而起的懈怠的士兵们也重新充满了干劲和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