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那人走了几步。安桐在办公桌的这一边，已经闻到了来人身上那股明显的花香调香水味。
“洪总，真的很抱歉前两天弄脏了您的西装，我知道您不在意，也没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所以就自作主张买了一件新的，很适合您。”
说话的声音很熟悉，是刚才会议上发言很多的一个女生。不过综合说话的内容来看，应该是那个叫做陈曼月的女生。
安桐淡定的继续查看文件，没有抬头。
但偏偏，那人却不是很想放过她。
“噢，安律师也在啊。”
安桐稍微抬头，礼貌性的轻点示意。
这话说的，难道自己是突然出现在办公桌这边的吗？
再说，刚才的会议一结束，她在会议室整理过资料就径直来了洪熙办公室，职工办公区是必经之地，陈曼月难道醉心工作，一点都没注意到？
视线还没收回，安桐注意到了陈曼月还顺手带进来放在桌上的东西。
那是一杯咖啡，不过明显是外面买的。简单扫了一眼牌子，还是一家价格昂贵的手作咖啡店。
更不用说这是寸土寸金的黎江市，这一杯咖啡的价格少说也要近百。
小姑娘还挺下血本的。
陈曼月向洪熙推了推咖啡，“洪总，我想公司的咖啡不合您胃口，这一杯是我很喜欢的一家店，您试试？噢还有，您说不喜欢甜食，这一杯完全没有加糖。”
不喜欢甜食？
她是说这个嗜糖如命的人不喜欢甜食？
意识到这是洪熙故意歪曲出的谎言，安桐嘴角动了动，硬是压下了要笑的意思。
而且，咖啡不合口味这个借口未免也太多漏洞了，天泽不但有胶囊咖啡，还可以制作手磨咖啡，种类又多又能自制，洪熙的口味是有多挑才会“不合口味”。
但细微的举动被陈曼月尽收眼底，她状似安慰的笑了笑：
“抱歉啊，安律师，不知道你在这里，所以就只买了一杯，您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这不是疑问句，所以安桐自然也不打算回答。
可洪熙忍耐已久，眉毛皱了皱，略带不耐烦的插话：
“不需要。”
这个语气实在是太过冷淡，安桐一听就知道，洪熙现在已经在发火的边缘。
谁不知道，洪熙一生气就是地动山摇，五十头牛都拉不住。
她抬眼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那双含着怒意的双眼。
陈曼月却没意识到。
似乎是从未见过洪熙这样冷淡的样子，陈曼月愣了愣，再开口竟然有些委屈。
“洪总......之前您会议上说希望公司多多开展一些新方向的项目。”
“昨天我正巧对接到一个，和天泽的合作概率很大，只是这个项目......这方面还是您专业性最强，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您能理解我的想法，也需要您的指导，有空的话可以和您单独讨论吗？”
这话说的，安桐都没忍住挑了挑眉。
也不知道该说这个陈曼月是愣头青还是勇气大呢，怎么说得出“需要”总裁指导的话来。
放在领导层看，首先她的职级还没有高到能和洪熙直接对接的地步；其次这也间接证明了她自己能力不足，因此“需要指导”；最后是说话的措辞——“需要”，好像只要洪熙拒绝，这项目就无法完成一样。
这有点近乎强迫洪熙去帮她了。
马屁虽然拍的好，什么“只有您懂我”，“专业性最高”，某些男性大领导确实很吃这一套，但问题是，她面对的是洪熙。
洪熙不喜欢这种拍马屁式的下属。
怎么说呢，小聪明是有的，只是段位不太高。
正想着，安桐余光下意识扫到洪熙，只看到那人的脸早就沉了个彻底。嘴抿着，神情看着也有些阴郁。
火山快要炸了。
“陈经理，我和洪总正在谈一些重要的事情，你有什么问题想问，不如稍后再来。”
安桐好脾气的开口，希望陈曼月能听懂暗示。
但陈曼月还是没有听懂。
她动作细小的深呼吸一口，转而笑着望向安桐：
“安律师，听说您在律所的工作也很忙，还能额外分出时间来天泽当法律顾问，每天工作这么辛苦，我真的很佩服您。”
律师这两个字被她咬的格外重，话语中赶人的意思非常明显。
话里话外都是暗指，她一个法律行业的人，不该和洪熙谈论不属于她专业的金融业务。
可谁不知道，金融行业的监管严格，和法律打交道也多，他们这行怎么可能不看重法。
哪怕是公司内部的法务人员，受到的重视也丝毫不小于公司业务员。
安桐心中一阵无语，脸上微笑分毫不改。
不承情也就算了，这傻孩子怎么还反过来把气撒在她身上了呢。
安桐正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声音抢先。
洪熙手中的钢笔被重重拍打在桌上，她合上手中的文件夹，寒星似都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陈曼月。
寻着声音转头，安桐正好和坐在办公桌那边的人来了个对视。
洪熙神情都没变，就只是把目光从陈曼月身上挪到她身上，可安桐却丝毫不觉得吓人。
简单的对视，洪熙是要告诉她，她忍不住要骂人了。
安桐放缓神情，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这才转头面对陈曼月。
“没想到陈经理对律所的工作强度都这么了解，不过这件事不劳烦你费心，作为股东，天泽业务当然也在我的工作范畴，做好是必然的。”
听到这话，陈曼月脸上的笑容僵硬不少。
安桐扫了一眼桌上的咖啡，继续道：
“刚才听到你说公司的咖啡不合口味，我记得公司有请专业的餐饮服务团队，做咖啡的阿姨手艺我试过，也还不错。如果大家都觉得不满意，那就换掉团队吧。”
她刻意避开了陈曼月的表情，看向洪熙：
“洪总，这点决策权我还是有的吧？”
这段缓冲时间里，洪熙的火气降下去不少，她面目含笑注视安桐：
“当然。”
看她心情好了一些，安桐轻嗯一声，这才偏头抬眼：“以后，像是咖啡不好喝这样的小事，陈经理可以把意见发到公司意见箱。”
陈曼月无理在先，那她只能把话直说。
“这样一来一回跑腿送咖啡买咖啡的时间，如果放在工作上，相信以你好学的能力，肯定能给天泽带来更多创收。对吧，陈经理。”
洪熙在一边静静听着，垂眼闷笑。
“午休时间也要到了，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去吃午饭吧。”
最后收尾，安桐选择重新把视线落在文件上。
陈曼月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的速度快了不少，显然是要走。
安桐虽然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洪熙一直抬着头，对方的表情却一点没落下。
陈曼月显然是被说的有些难堪，但碍于身份的原因，她只能一声不吭走人。
“等等。”洪熙开口，陈曼月略带惊喜的转过身，期待着她的下一句。
“东西拿上，还有，把你的上级叫来。”
原本陈曼月直接找过来就是越级办事，本就不合规定。这么一次次找过来，她的上级必然知道，但却没任何作为，很难不说是存了其他的心思。
得叫来敲打一番才行。
终于，空气中的咖啡味和香水味消失。
“呼，终于结束了，真是够麻烦的。”洪熙叹息一声，好脾气的撑着下巴，“安安，我们去吃午饭？”
“嗯，是啊。”安桐翻了一页纸，“洪总三言两语就能处理好，怎么今天我来了才把事情解决？”
“这——”洪熙如临大敌，立马坐正，“吴特助说她是刚毕业的学生，我想着可能年轻不懂事，多少忍几次。”
谁知道今天这陈曼月趁着她叫吴特助出门办事，直接找上来贴脸开大，骚扰她就算了，言语还暗戳戳指责安桐。
这谁能忍？
“嗯。”
安桐回应一声，表示知道了。
反正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调侃洪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