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朱温的原因不一样,但是和朱温的症状一样的是李克用。
接到圣旨的李克用也是头大,他是真的怕。
虽然燕军没有攻伐过晋军的地盘,但是怎么蹂躏蜀军和吴军的那是清清楚楚地展现在你眼前的。
李克用想不通,皇帝这是不是地蹦跶一次是真的活腻了?
他对李唐朝廷还是有一腔忠心的,却不能理解皇帝作死的行为。
这几年,他的年纪大了,雄心也在一点点地磨灭。
对他来说,平稳地度过后面的时光,把晋军交给自己儿子就好了,嘚瑟什么呢?
可是皇帝的圣旨又不得不重视,而且,从战略需要来说,如果一定要和燕军开战,那这种朝廷出面协调的几镇围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李克用也陷入了沉思。
虽然如何打仗可以和谋士、战将商量讨论,但是打不打这一仗,只能他自己决定。
有些东西,角度不一样,结论就不一样。
对于将军们来说,肯定是不问原因就支持开战的,只有这样才有战功,甚至一不小心掀翻了燕军,那就是被皇帝收入眼中,飞黄腾达的机会。
就算打败了,那也不是事。
双膝一跪,降了就是,晚唐将领的标准操作,要什么脸啊。
一时间,李克用陷入了纠结里。
没有纠结的是王建和钱鏐。
王建很好理解,燕军占了他西川的十二个州,士可忍孰不可忍。
一贯给别人挖坑埋人一条龙服务的蜀王被别人给坑了,这个说出去都不长脸。
所以,皇帝的命令一到,王建就拍着胸脯保证,十二月初九是吧,你和陛下说一句,让他放一百个心,我一定准时出兵。
钱鏐的想法比较复杂,从实力上看,他不想招惹燕军,尤其是在王彦庭大婚的日子。
但是从长远考虑,特别是深具战略眼光的钱鏐看起来,把燕军推回长江以北是非常必要的。
说到这个,他就非常郁闷。
杨渥这个混蛋,几下就把长江天险丢了,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在钱鏐看来,就算你要跑,提前通知一下不过分吧?
自己接手常州、润州一线,和苏州一起构建长江防线。
至于西线,从池州、宣州、歙州到湖州一线都是崇山峻岭,钱鏐觉得如果是自己去守,一定不会丢掉。
因此,钱鏐对于这一次的进攻是万分支持的,如果好好利用,说不准就真的能够实现自己的战略意图。
即便不能把江西的燕军赶出去,至少江浙一线要保住,这是底线。
而实现这个目标,梁军、晋军和蜀军都是指望不上的,唯一就要看武安军的马殷给不给力了。
马殷的情况比较特殊,要说以往恩怨,他也算是苦主之一,甚至旗下大将杨思远还被斩了。
有时候仔细一想,他都觉得要怀疑人生。
自己当初离开燕军这么远,居然被跨越千里痛扁一顿,受的伤比晋军还严重,找谁说理去。
可是因为这个就和燕军开战,他真的没有勇气。
当年的四镇讨伐又不是没有搞过,现在变成五镇就行了?
看看李茂贞和杨渥,前车之鉴就在眼前,还是血淋淋的,杨渥的疤都没有结痂呢。
最关键的,燕军从鄂州往下,一直到袁州、吉州,都是和武安军的地盘接壤的。
如此绵长的边境线,谁知道惯于出奇兵的王彦庭从哪里捅出一刀反击?
到时候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就很操蛋。
而且他看的很清楚,北面的梁军是根本指望不上的。
这几年王彦庭就像下围棋一样,每次落下几个闲子,让一边吃瓜看戏的人莫名其妙。
结果一回神,突然发现已经做成了眼,把朱温的大龙狠狠摁在了地上。
曾经的第一强藩,现在能够自保就不错了。
所以,现在是要自己和两浙的钱鏐两个小弟弟去扭住淮南燕军这个壮汉,还要把人家扳倒在地?
马殷觉得可以考虑睡觉把枕头垫高一些,梦里的东西比较现实一点。
他倒不是说看不清形势,而是他和别的四镇不一样,他的亲弟弟马賨是燕军的军指挥使,在甘州驻防。
所以,对他来说,现在保住自己就是多一天的快乐。
而最后,大不了带兵投了就是,还能确保自己做一个富家翁,运气好一点封侯拜爵也不是不可能。
立场决定态度和行动,这句话一点不假。
在这样的动机下,马殷直接玩了一个骚操作。
几天后,扬州的征南军主将王彦章收到马殷传来的一封密信。
心里首先把朝廷的布置讲的一清二楚,当然,只是五镇协同进攻的计划,具体怎么打,现在还没有结论。
最骚的操作是下半部分,马殷请求开战以后燕军能够让两到三个州给他,让他给朝廷一个交代。
并且承诺,一旦燕军进入反攻,武安军会主动撤回,还会在每个州留下五万石粮草,感谢燕军的配合。
为了加强可信度,马殷直接以弟弟马賨的性命做担保。
王彦章直接就惊了!
人才啊!
真特么的大写的一个服字。
这么骚的操作王彦章是第一次见到。
既不会得罪燕军,还建立了合作机制,又没有不遵朝廷的诏令,主打的就是一个配合。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如果燕军战事不利,那武安军是绝对不会撤退的,甚至可能将错就错直接就进军了。
但是王彦章反感吗?
一点也不,相反还很配合。
马殷体现出来的就是人情世故,至少燕军对着武安军这一面基本就放心了,只要集中力量干趴下其他四家,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如果这样都搞不定,那就不要怪武安军落井下石。自己不争气,怪谁呢?
其他四家做梦想不到,事情才开了个头,这边就已经把底都给卖光了。
马殷这边和王彦章勾兑完,那边还频繁和其他四家交换意见,看看这场仗到底怎么打。
搞笑的是,无论晋军还是梁军,都坚持要打西线的燕军。
他们给出的理由非常充分,那就是集中优势兵力,吃掉燕军完整的一块,比那一块都吃不下要好。
马殷立刻就觉得有些蛋疼了,不禁在心里庆幸自己提前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他严重怀疑李克用和朱温只是不愿意面对王彦庭在幽州最大的一团机动兵力而已。
有了淮南的降兵和平卢的合并,马殷保守估计王彦庭手上应该有二十万以上的机动兵力。
如果这一力量集中对付某一个藩镇,谁都扛不住。
唯一可以采取的策略就是对东线的燕军采取守势,不要过度激怒。
等到西线的消息传到幽州,估计那里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这时候集中全部力量再面对幽州的燕军。
这里有一个问题,当东线的晋军和梁军前线风平浪静的时候,马殷和钱鏐怎么办?
要不要动手?
如果动手,可能招来的就是燕军的倾巢出动、全力一击。
一时间,马殷都开始替钱鏐默哀了,二十万燕军加上本身淮南的部队杀进两浙,是鸡蛋都要把蛋黄摇散,是蚯蚓都要竖着剖开。
可是他人微言轻,而且王建也很赞成晋军和梁军的方案。
这个孙子明显是心虚了,觉得靠自己一家的力量搞不定燕军,巴不得来两个帮手。
这个方案传到杭州的时候,钱鏐都傻了。
所以,这次行动中最大的三个镇合伙去打西线较弱的燕军,然后最强的东线的燕军交给了最弱的两个镇?
你们这是田忌赛马的故事看多了吧?
关键我要顶得住才行啊。
他还不知道马殷已经和对手勾兑好了,否则直接要吐血三升,倒地不起了。
还打不打?钱鏐麻了。
这一回真的是骑虎难下,皇帝那边自己还拍着胸脯承诺了,谁知道那几个大爷这么欺负人,制定出来一个如此没底线的计划。
好脾气的钱鏐一反常态,把李克用、朱温和王建家族的所有女性不分老少问候了一遍。
内容包括但不限于这些女性都和钱鏐发生过关系,且生出来的孩子不管男女全都缺少了屁眼这个器官。
骂的时候是痛快了,骂完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打,还是不打?
对于长江防线,钱鏐真的忍不住这样的诱惑,这对他来说是战略上的生存空间的需要。
但是想到要面对燕军主力的全力反击,又不自觉地两腿发软。
一时间,这个问题把钱鏐难住了,纠结了几天还下不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