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村附近发生的事,中原各藩镇都没有收到任何情报。
诡异的是,喊打喊杀的李克用,悄无声息的撤军了。
就这?
全天下的人都懵了。
你发出的檄文是玩呢?
5万骑兵,浩浩荡荡去蔚州晃悠了一圈就回来了?
当然,也有有心人发现了端倪。
蔚州兵马使就快马给卢龙节度使刘仁恭发了一份军报。
察觉河东军少了一部分精锐,而且回来的人中间有大批伤员的存在。
幽州,卢龙节度使府邸。
刘仁恭静坐了足足有一个时辰。
所以,河东军是碰到了硬茬子了。
以李克用的狂妄,对手要多强才能让他如此丢人地偃旗息鼓啊。
更加可怕的是,瑞州军的主力还在幽州城外呢。
而且看报告河东军也没有伤筋动骨,损失的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么,是什么让李克用如此忌惮?
这个问题,刘仁恭越想越觉得恐怖。
他已经认命了瑞州军很强,但是没有想到瑞州军能够强到让李克用吃哑巴亏。
所以,现在自己是南有朱温,西有李克用,北面还多了一个瑞州。
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卢龙在挨揍。
这一刻,他对自己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在蔚州做个刺史不好吗?
谁来了大不了投降了事。
现在搞走了李匡筹,自己的退路都没有了。
即便自己想抱大腿,别的两家会看着卢龙这么大一块蛋糕分到人家的盘子里?
更加火烧眉毛的是,瑞州军都跑到幽州来了,自己的儿子还成了人家俘虏。
怎么解决呢?
太原府,带着一肚子郁闷撤军回来的李克用茶都没有泡上,就收到了瑞州军转来的信函。
王彦庭已经摸排了俘虏的多沙陀骑兵,其中2000人不到是汉人,其他的都是各类草原民族的。
现在,王彦庭要求将这多草原骑兵,和李克用交换8000名汉人骑兵,并指明是要连带原本的2000汉人俘虏,把这些骑兵家属也一起换过来。
杀人诛心啊。
沙陀骑兵的构成本来就非常复杂,里面沙陀人、栗特人、回鹘人、突厥人、汉人都有。
这种类似于民族联盟的军队打胜仗的时候什么事都好说,但是一旦受挫,各自的利益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李克用知道王彦庭的意思,他是希望用汉人建立一支信得过的骑兵,保持军队的纯粹。
有心要拒绝,却又忌惮这个消息会不会被扩散出去。
到时候,无论是栗特族人还是回鹘族人,都会对自己有意见。
而且说不准人家主动就会把部族里的汉人和瑞州交换了。
也就是说,结果是一样的,自己还要惹一身骚。
这他良的算是什么事?
自己只是习惯性的装了一下,结果代价如此之大。
他思来想去,都觉得没有别的选择。
而且骑兵这专业性太强,你就是找来一些流民冒充也装不像,没法玩偷梁换柱的把戏。
“算了,你来安排吧...”李克用叹息一声,对着三太保李存勖道。
这是他的亲儿子,也是他看好的接班人。
收到李克用的回复,王彦庭又开始抓紧和刘仁恭的联系。
刘守光这个纨绔子弟在自己手上完全是造粪机器,没有屁用。
趁着还热乎,赶紧脱手为妙。
不过谈判还算顺利,最后幽州用50万石粮食和卢龙军俘虏的家属换回了刘守光和瑞州军的撤围。
至于平州和蓟州,刘仁恭提都没有提。
藩镇之间征战,吃下去的就没有吐出来的道理。
现在刘仁恭只求和瑞州军相安无事。
当然,背后的手脚一定是不会停的。
大家都清楚,瑞州需要人口、需要地盘,更加需要发展的时间。
这就给刘仁恭一流留下了翻盘的机会。
反之,王彦庭也不是不想一口吃掉卢龙,但是盲目的穷兵黩武是瑞州承受不起的。
知道刘仁恭就像一条盘起的毒蛇,装着乖巧的宠物样子,实际上随时会给你致命的一口。
但是那又怎么样?
时间对大家都是公平的,就看谁的手段更高罢了。
现在王彦庭更加专注的是平州、蓟州的民生和制度改造。
大量的人口涌入,需要规划好管理的体系。
同时,新加入的俘虏和换来的汉人军人有两万多,也需要重新整编,融进瑞州军的序列里。
一时间,瑞州官府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另外,瑞州的实力已经是藏着不住了,以刘瓒为首的官员体系都建议向朝廷上书请封。
已经暴露出来了,还不如正式有个名分。
这样在道义上,还能占个有利的位置。
和预料的一样,朝廷的旨意在两个月以后就到达了瑞州。
刘瓒荣升安东节度使,大小官员各有封赏。
王彦庭再次站到了军方的最前面,授予安东节度副使,安东马步军都指挥使。
当然,要朝廷老老实实做一个图章管理员也是不可能的。
照例,被侮辱了人格的皇帝转手就侮辱一下瑞州人的智商。
光安东这个名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唐高宗李治年间,由于征服了高句丽,朝廷设立了安东都护府。
最初在平壤,后来迁到了辽东城(今辽宁辽阳)。
在随后的近百年里,安东都护府都是朝廷管理东部草原部落的重要机构。
对于契丹、渤海、库莫奚、室韦、靺鞨等民族来说,这都不是一段愉快的回忆。
此刻,好端端的拿一个不属于瑞州的地方来命名瑞州官员。
说其中没有一点心思都不可能。
至少王彦庭就觉得,后面和契丹人打交道的难度会大很多。
对方本能地就会感觉瑞州人有些居高临下,长臂管理了。
但是这些都不是眼下应该考虑的,王彦庭也就听之任之了。
汴州,宣武节度使府邸。
朱温和敬翔面面相觑,都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疯狂。
平州、蓟州的战争已经结束了两个月了,连朝廷的任命都已经到达了瑞州。
很多细节终于也传到了中原各藩镇。
朱温没有想到的是,当初自己手上一个小小的军将带着怂货刘瓒在卢龙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原本以为那帮人最多也就是想找一个偏安之地而已。
更加奇怪的是,现在安东的军事主官还不是那个叫王彦章的军将,而是他的堂弟王彦庭。
这人当初去瑞州的时候还只是营将,连名字都没有人关心过。
就这个级别,宣武军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谁想到他,居然让李克用认怂了,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
即便朱温并不怕李克用,但是遇到这个一根筋的疯子,他也是颇为头痛的。
至少打了这么多年,人家就没有服气过。
如此狂妄的一个对手,居然在安东军面前怂了。
这你敢信?
现在的问题是,宣武军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安东军。
从原则上来讲,王家兄弟离开了楚州就没有联系过宣武这边,算是叛离了。
不过天高皇帝远,即便朱温,现在也拿安东一干人没有办法。
最关键的,人家现在和卢龙刘仁恭、河东李克用都是敌对立场。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朱温懂。
因此在处理安东军的立场上,他显得无比的谨慎。
敬翔的心情比朱温更加复杂。
短短几年,当初的2500骑兵已经发展成了几万人,还装备了近万人的铁骑。
就这,已经足够说明安东领军的这些人物的不凡了。
现在回头看,当初人家去卢龙可不是混日子去的,而是下一盘大棋。
没有看懂对方的策略,这是谋士的失职。
同样的锅,朱温可以推,因为他本来就是粗人一个。
但是敬翔算是背定了,他的立场不允许他无视这个问题。
“太尉,这个...”敬翔躬身拱手,便要请罪。
“子振,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朱温一摆手。
他知道敬翔要说什么。
作为晚唐数一数二的枭雄,这点气度他还是有的。
何况这几年他东征西讨,下面的地盘已经超过20个州,威势愈显,已经隐隐有了帝王之势。
这点小问题,他还没有在意。
瑞州的发展,只是让他惋惜痛失人才而已,还不至于让他失态。
“我找你来,只是想问问你,该如何对待安东而已。”
朱温揉了揉眉心,毫无形象地把自己的困惑表现了出来。
这也是他高明之处,随时随地的小动作处处体现了他对敬翔的信任。
“太尉,安东军将是我们对抗河东的一大助力,此刻还不宜逼迫过甚。”
敬翔直言不讳,既然老板都摊牌了,他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
“我也是这样觉得。”朱温一口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