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熵的头一直很沉,这几天稍有好转,但是依然行动不便,下地走几步还是会脚步虚浮,站久了就有种天旋地转感觉。
夜幕降临,病房里很安静,陈熵闭着眼毫无睡意,脑子很清醒。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枕边的手机震动起来。
废了好半天力气,这才气喘吁吁的接起:
“喂?”
“陈熵?你怎么样?怎么这么喘……”电话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没什么,还有点虚弱。”
“现在去看你方便么?”男人关切的问道。
“不用。”陈熵眼皮都不抬一下,冷冷的回复了一句。
“我就这么让你见不得光?不是朋友吗?”男人似乎很委屈。
“我们是朋友,但我不希望你过早的暴露在我的生活中。”
很理智的一句回答。
言外之意,陈熵不想现在就让人知道自己是靠着他戴琦宇把盛世科技搞活的。
这在尊严上和脸面上都会让他极度不适,即便是事实他也想尽可能的隐瞒对方的存在,不想过早的公之于众。
“呵……你可真够意思。行……不去就不去,再说我也是担心你。要是搁别人我才懒着理。”
戴琦宇似乎也是习惯了陈熵的小心思,很是包容的找了个台阶给自己下。
“没什么事,先挂了。”
“等等!”戴琦宇连声阻止,“是秦科伤的你?”
“是。”
“你准备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光天化日之下,打了我,他就要为此付出代价!最近,我会正式起诉他!”
男人说起秦科,就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好点的头,又再度充血,额头和太阳穴的血管都突突直跳。
“建议你……不要这么做。”戴琦宇深思熟虑之下,迟疑的开口劝道。
“为什么?”
陈熵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浅色的眸子看起来有一种无形的狠厉。
“如果你还想得到潘宁的话,最好在你和她关系还没成熟之前,别动她男朋友。不然……鸡飞蛋打,你什么也得不到。”
“不可能!他用酒瓶子给我爆头,还要让我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你觉得以我陈熵的人设能忍吗?”
“我没说让你忍,但是也未必非要表面上大动干戈,想搞秦科时间还长呢!办法也很多,何必急于一时……”
戴琦宇说得轻描淡写,语气却意味深长,话里话外带着一种让人非常不适的寒意。
“你……”陈熵见对方话里有话,刚想继续深问,却被电话那头的结束语打断。
“你先好好养病,来日方长。出院的时候,我在你家等你,到时候跟你细聊。陈熵,一定要稳住,才能得到你想要的。知道吗?”
“知道了。”
男人答应了一句,不耐烦的挂上了电话。
闭目思索,这两年来戴琦宇在事业上帮了他很多,不得不让他刮目相看。
原本以为对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酒吧老板,却没想到背景如此厉害,不仅帮他引荐中间人,还指点他稳住了盛世的局面。
虽说在生活上的确是缺乏一些边界感,对他时不时的会有些奇怪的举动,但是大体上两个人相处还算是融洽。
毕竟陈熵自认为交朋友是有洁癖的,而戴琦宇却能很好的消化他所有的习惯和行为,光是这点,陈熵就不得不佩服戴琦宇。
但是,有一件事他始终想不通,戴琦宇到底想要什么?
当初说让他陪他去国外就答应帮他。
而事实证明,陈熵真的只是陪着他去了国外,没有其余的任何条件。
这么费劲巴力的帮一个人,总是要在他身上得到一些好处的,可是戴琦宇的帮助似乎是无偿的,他对陈熵太好了。
每每想到,陈熵怎么也不能理解,戴琦宇到底有什么目的?
难道真的就是仅仅是出于朋友关系?
朋友?
可这个世界上哪有一直默默为朋友付出,不计回报的。
所以,戴琦宇像个迷,陈熵一直看不透。
想来想去,他也不想再去想这些。
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刚要睡着的一瞬间,忽听病房的门被拉开,声响很细微,但这细微的响动足以将陈熵的睡意驱赶。
“我不饿,不想吃东西。你晚上就不要来了,早点回家休息吧……医院也有护士,我自己能行。”
陈熵声音不大,但是再安静的病房里却格外的清晰。
不用想,肯定是万凌兰带着晚餐回来了。
所以他连眼睛都没睁的说了一句。
来人没做声,流动的空气带来了不一样的味道,来人身上的气味,很熟悉。
陈熵有些惊讶的张开眼:
“潘宁?”
昏暗的室内没开灯,但是从身形来看,陈熵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不是万凌兰,而是潘宁。
“你是醒着的啊,我还以为你在睡着。”
潘宁淡笑了下,走到床边,随手拧开了床头的台灯。
暖黄的光线,顿时使得室内有了一丝温暖,柔和的气息在床头围绕。
“你恢复得怎么样?好些了吗?”女孩把手里拎着的水果,放在了一旁,黑眸如水般柔和,一句话问得也是充满关切。
“托你的福,还没死。”陈熵没好气的回一句。
潘宁尴尬的笑笑:
“对不起,这件事的确是秦科的错。”
话一说出,潘宁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说对不起太苍白无力,似乎不太合适,于是改口:
“等你好一些,我会让秦科当面和你道歉!”
女孩的话说得没什么底气,抿着嘴唇,她也意识到自己理亏。
“道歉?”陈熵忽然笑了,淡漠道:“不需要。”
说完,支撑着胳膊慢悠悠的想坐起来,潘宁看出来他的动作,连忙在他身后把枕头往后扯了扯靠在腰后,又把床头调高。
这个过程,陈熵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着她站起来,看着她靠近自己,又看着她重新坐下。
但是潘宁的目光躲闪,她在思考,怎么劝陈熵。
“我听沐阳说……你要起诉秦科。”
潘宁局促的抬眼看向男人,双手紧握在一起,显得有些紧张,这件事开口太难了。
“对。”男人观察着潘宁的反应,面无表情地点头。
“陈熵,你能不能别起诉秦科。”
终于鼓足了勇气,潘宁说了出来。
“心疼他?”陈熵突然反问。
“我……”女孩一时语塞。
“那我被他用酒瓶子敲了头,头破血流的在医院躺了四天才能坐起来,谁来心疼一下我呢?”
“陈熵……”
“宁宁,你变了。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陈熵深深的叹了口气,浅色眸子垂了下来,似乎有些疲惫,语气也放缓了:
“你不用多说什么,我已经决定了。你回去吧……”
说完,陈熵摆出一副送客的姿态。
“你到底想要怎样?秦科好不容易才在这个城市站稳,他不能有案底。”
潘宁语气有些急,脸色发白的冲着陈熵大声说道。
语毕,后者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只是淡淡一笑,摇摇头:
“那是他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在他对我举起酒瓶的时候说这些呢?反倒现在来找我理论?有什么用。不去阻止施暴者,而是想要劝阻受害者讨回公道。天下还有这样的道理吗?”
男人的话说得无懈可击,潘宁根本无法反驳。
事实就是这样,之前不管陈熵做了什么,都是私下里的,而秦科给他爆头是摆在明面上的,众目睽睽,这种情况……
她无法再为他辩驳一点。
沉默几秒钟后,潘宁悠悠开口:
“你想让秦科怎样,才满意?”
陈熵肯定有他的目的,潘宁想知道。
“很简单,从哪来的滚回哪去。他想在这里立足,门都没有。”
陈熵冷笑,薄唇勾勒出一丝弧度,泛白的面庞看起来竟也有了些许虚弱魅态。
“可是在他伤害你之前,你也不待见他,哪怕是当时在长白山他救了你一命!你还是对他像仇人一样,陈熵,秦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让你这么想置他于死地!”
女孩侧着头瞪着陈熵,黑色眸子充满不解。
陈熵忽然收敛笑意,厉声说道:
“他哪里惹我?呵……”
随即是一声冷嗤:
“他哪里惹我?潘宁,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