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妃,这是怎么了?胤祚怎么哭成这样?”
德妃刚走几步,就听见她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臣妾参见皇上。”
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扭头对康熙道:“不知是谁在那挖了个坑,臣妾不小心踩进去了,许是胤祚被吓着了。”
“那爱妃没事吧?”
康熙先是关切地问德妃,后又闻到一股味,他捂着鼻子问梁九功:“怎么感觉这边的臭味要重些?”
梁九功透过灯笼的光,看见德妃衣服和鞋上的秽物,没敢吭声。
德妃以为康熙看见她踩到屎了,羞愤欲死。
“臣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德妃扭头就走,也顾不得平日里的礼仪了。
康熙看着她的背影,又闻到了一股臭味。
他问:“她这是怎么了?朕没怎么着她吧?”
梁九功把灯笼往坑那边挪了挪,回道:“许是德妃娘娘身子真的不适,前面有坑,万岁爷小心些。”
康熙走近坑边,看见坑里有个小巧的脚印很是显眼,瞬间恍然大悟。
他道:“林棠这不是瞎胡闹吗?在哪堆肥不好,在这堆肥,谁踩进去那不弄的一身脏。
罢了,这次就算了。看在她年纪小,没地方堆肥,又着急弄种子的份上,饶过她这次。”
梁九功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听着康熙自言自语,时不时附和两句。
夜色逐渐深了。
“万岁爷,该回去就寝了。”梁九功提醒道。
康熙睨了梁九功一眼,抬脚往乾清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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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缓缓来到了六月。
这日,林棠正跟着胤祉和胤禛读书认字。
“林棠,你这字写的可真是毫无风骨,我三岁时写的字都比你这狗爬强。”
林棠微笑,死命地劝自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胤祉见林棠不为所动,他加大火力道:“我要是写成你这样,我早就头悬梁锥刺股,练不好字绝不出来见人了。”
林棠冷笑,默默念叨:这个贱人。
她可算是明白当初她犯贱时,四位阿哥的感觉了。
“阿嚏~”
胤祉打了个喷嚏,他看向林棠问:“林棠,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
林棠摇头。
只要你没证据,她就咬死没做。
她可算是知道之前她为什么老打喷嚏了。
一定是他们骂的。
胤祉撸起袖子想持续输出,麦田哭着跑进来了。
“奴才见过太子、诸位阿哥、四公主。”
林棠见状,猜测一定发生什么大事了,不然麦田不会如此失态。
她放下笔,走到麦田面前,问:“发生什么事了?”
麦田哭着答:“公主,刚才承乾宫的赵嬷嬷来报:十一阿哥去了。
贵人听到消息后,晕过去了。”
林棠大惊,她顾不得跟太子他们行礼,转身向储秀宫跑去。
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跑到郭贵人寝殿门口时,林棠突然停下脚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劝郭贵人。
难道去跟郭贵人说,康熙的孩子历史上本就夭折的多?
还是说胤?没有福分?
林棠为逝去的弟弟抹了抹眼泪,她向站在门口的芳华问道:“承乾宫可有消息说,十一阿哥因何去了?”
芳华哽咽道:“回公主的话,赵嬷嬷说十一阿哥得了风寒,本来快好了。
可谁知今日突然高烧不退,不到半个时辰就去了。”
听到是风寒,林棠忍不住身子发抖。
在这大清朝,仅仅一场风寒就能要人命吗?
她扶着墙壁走进郭贵人的寝殿,示意守在床边的月华下去。
“额娘,弟弟没了,您还有我。倘若您有什么三长两短,儿臣就什么都没有了。”
林棠握着郭贵人的手,对她道:“额娘常说,胤?很乖。
儿臣相信他倘若在天有灵,必然不会愿意额娘如此难过。
儿臣也相信,长生天会保佑弟弟下辈子投个好胎。”
郭贵人眼角滑落泪水。
她紧紧握着林棠的手,慢慢睁开眼。
“林棠,额娘以后只有你了。”
林棠闻言,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尽管她与胤?相处的时间不到五天,但他毕竟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弟弟啊。
乾清宫。
康熙听说十一阿哥去了后,端着茶杯沉默了好一会儿。
“梁九功,按照惯例,把十一阿哥葬在黄花山吧。临走前,不必让人见了,免得徒增忧愁。”
“嗻。”
次日。
魏珠带着八个太监,抬着十一阿哥的小棺木往黄花山走去。
林棠推了平日里的学习,专心陪着郭贵人。
半个月后。
郭贵人终于振作起来了。
但林棠发现她又多了一个爱好——吃斋念佛。
郭贵人每日除了用膳与就寝时间,其余时间大部分都在寝宫抄写佛经。
若不是没有木鱼可以敲,林棠都以为郭贵人要出家了。
她尝试劝郭贵人道:“额娘,菜地里的草多了,您有时间帮儿臣薅薅嘛?”
郭贵人摇头拒绝:“林棠乖啊,不要打扰额娘。额娘在求佛祖保佑你,保佑十一阿哥。”
林棠见她精神正常、能吃能睡,只当她是为了心安求佛,便没再多说什么。
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十五,秋风渐凉。
林棠在四位阿哥的冷嘲热讽下,逐渐成了加强版的林棠。
她现在不仅可以读写字,还能简单地射个……知了。
是的。
她连麻雀都射不到。
因为她年纪小,臂力弱。
为此,四位阿哥没少阴阳怪气。
林棠决定今日学完射箭就说明日要秋种的事。
“九十八。”
“九十九。”
“一百。”
“啪啪啪。”
“四妹,你可以啊,三天射出一百支箭了啊。”
胤礽阴阳怪气道:“孤相信你,再过些日子,一定能射中麻雀。”
林棠咬牙切齿,恨不得咬麻宝两口。
他们四人简直比前些日子的她贱了百倍。
胤禔指名道姓说她腿短,长得还没他的弓箭高。
胤礽冷嘲热讽道她力气小,射箭也只能射个知了。
胤祉指桑骂槐说她字丑,说她写的字连垂髫幼童都比不上。
胤禛一本正经批评她看书囫囵吞枣,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们也不想想,她才学多久啊,他们又学了多久?
从他们五岁起,康熙就让他们去南书房念书识字,日夜诵读百二十遍。
她呢?
总共学了不到三个月,且只有申时和酉时这两个时辰,既要读书又要骑马射箭,还要费心想菜肴维系她在这深宫里不多的人脉。
林棠瞪了胤礽一眼,暗下决心:一定要让这些中二少年刮目相看。
明日她也一定要找机会把这些“关心的话”还给他们。
“四位哥哥,之前堆的肥可以用了,明日申时,咱们申时御花园见。”林棠假兮兮地笑道。
听到林棠说这话,四位阿哥脸上的笑僵住了。
胤礽扬起下巴,高傲地通知林棠:“四妹,孤是太子,就不必去撒肥料了吧。”
林棠微笑:“皇阿玛若是同意,那我也没有什么意见。”
“孤是太子,你敢不听孤的话,孤要治你的罪。”胤礽忍不住气愤道。
皇阿玛对他衣食住行十分关切,亲自授他读书。
今日还夸他策论做得好,他不想破坏在皇阿玛心里的形象。
“好好好。”
林棠随口敷衍:“二哥,你要治我罪麻烦快点,别耽误明日撒肥料的时间。”
说完,林棠也不管胤礽是什么反应,她扭头离开。
胤礽看着林棠的背影,气得跺脚,对身旁的其他三位阿哥道:“四妹,她太过分了。真以为孤和你们吃了她的东西,就要听她的话了?简直是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太子说的对。”
胤禔和胤祉异口同声,道:“咱们肯吃她小厨房做的东西,是给她面子,她简直给脸不要脸。”
胤禛闻言,眉头紧皱。
他觉得三位哥哥说的不对,但他也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根本改变不了他们的想法。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不同流合污。
胤禛板着脸,对三位阿哥道:“三位哥哥,胤禛还有事,先回去了。”
胤礽见胤禛如此不给他面子,气的再次跺跺脚。
他要跟皇阿玛告状。
胤禛简直是个喜怒不定的小人。
明明昨日他还跟他们一同讥讽林棠学无所长,今日就甩脸色给他们看。
“大哥、二哥,四弟这是心疼四妹,觉得咱们错了?他不会找皇阿玛和四妹告状吧?”胤祉指着胤禛的背影,对身旁的两人道。
“他敢?”
胤礽牛气哼哼道:“他要是敢告孤的状,孤一定不会放过他。
再说,上次孤踹他一脚,他不是也什么都没说,大哥和三弟你们多虑了。”
胤禔和胤祉快速交换了个眼神,上次太子打四弟,他自己倒是没怎么样,可他们这做哥哥做弟弟的可是被康熙好一顿数落。
胤礽这话倒是提醒他俩:跟着太子混,一天挨九顿。
太子做的好,是太子天资聪颖。
太子做的不好,是他们这做哥哥的没带好头,做弟弟的没监督好。
胤禔和胤祉又快速对视一眼,他们决定,这事他们还是不掺和了。
至于刚才骂林棠的话,他俩就当自己在放屁。
反正除了胤禛,谁有证据证明他们骂了林棠?
胤禛嘴又严,一定不会胡说八道。
他们想好后,便双手握拳并拢,冲着胤礽说:“太子,我们突然想起来,南书房李大人布置的课业我们还没完成,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以后,两人也不等太子回话,三步并作两步快速离开了。
胤礽晃了下神,便瞧不见他们的人影了。
“可恶,都是趋炎附势、欺软怕硬的小人,孤…啊…”
胤礽用脚踢旁边的石柱,力气过猛伤到脚了。
“太子爷,您没事吧。”
何柱见太子鞋里往外渗血,吓得他弯腰抱起太子边喊,边往太医院跑。
“来人,快来人啊,太子受伤了。”
太医院院正凌国辅听到声音后,连忙拿起药箱从屋里出来。
“奴才参见太子。”
凌国辅放下药箱,跪下准备行礼。
“快免礼!”
太子疼的嚎叫道:“快来帮孤看看,孤的脚好疼啊。”
凌国辅起身,把太子的鞋袜轻轻褪下,看了会儿伤口道:“太子,您的跰趾因碰撞严重掉了,奴才为您上点药,好好将息几日,慢慢就好了。”
“孤疼。”
胤礽疼的眼泪掉下来了,他哭喊着道:“你快帮孤止疼。”
凌国辅还没有所动作,远处传来声音。
“皇上驾到。”
“奴才参见皇上。”凌国辅跪下行礼。
康熙抬手让他起来,快步走到胤礽面前,面带担忧地问:“凌国辅,太子的伤怎么样了啊?”
凌国辅正准备说话,胤礽见到康熙后,哭的更大声了。
“皇阿玛,保成好疼啊。”
康熙眼含心疼,轻拍着胤礽的后背,道:“保成乖,皇阿玛让太医给你上药,等上完药,保成就不疼了。”
凌国辅见状,从药箱里拿出治疗伤口的金疮药,给胤礽伤口倒上后,对康熙道:
“启禀皇上,太子的跰趾掉了,抹上金疮药将息将息,等新的长出来就好了。”
康熙还没说话,胤礽扯着康熙的袖子道:“皇阿玛,儿臣受伤了,能否不去种地了?儿臣知道,皇阿玛是想儿臣知道百姓之辛苦,但儿臣也想学更多的治国之道给百姓创造更平稳的盛世。”
“保成啊,朕有你这个太子,真是朕之福。”
康熙像小时候那样,吹了吹胤礽的伤口,道:“既然你已经体味到朕的苦心了,那以后就不用去了,朕会派人告诉四公主。
但接下的日子,你还是好好养伤,别让皇阿玛担心。”
胤礽得到康熙的同意,猛然觉得这伤口不是很疼了。
早知道可以这样躲避那些汉人与奴才们干的活,他早就这样做了。
以前何必为了在皇阿玛心中的地位,装模作样地累死累活。
康熙可不知道胤礽是这样想的,他开始追究他心爱的麻宝受伤的原因了。
“保成,你怎么伤成这样啊?可是有人害你?”康熙语含怒气,似是随时准备好去打人。
胤礽躺在康熙的怀里,眼底闪过晦涩,他可怜兮兮地反问道:“皇阿玛,儿臣是不是不讨人喜欢?
四妹不喜欢儿臣,大哥、三哥和四弟,他们也不喜欢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