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海银此时此刻的心情很难用具体的文字来描述。
他停下了自己将要握住少年手腕的动作,很干脆的收回手并打算合上行李箱走人,一副将尖叫到一半的系统抛之脑后,打算跑路的态度。
此情此景看得079差点跳出来抓住他的裤脚,跪求他别走。
但是急归急,调动不了星海芽或身体的079只能寄希望于星海银仅存的良心,它试图用几年培养下来的默契挽回这个几个月没找它的男人。
它不该尖叫的对不起呜呜呜,但是它没忍住它忏悔,都怪星海银那动作太残暴了,不是它的错。
星海银合上行李箱后,从风衣内侧口袋掏出来一叠美金,这是他在国外没用完的,回到日本这边就没用了,他又懒得去银行换日币。
不知道星海芽或的住院费是谁在给,男人把这叠钱放在昏迷不醒的少年床头,像给分手费的渣男一样,姿态不急不缓且出钱大方,但就是让收钱的对象几乎声泪泣下。
比如079。
完全没接收到系统意思的星海银挥了挥手,转身便要离开,天真单蠢的系统被吓得够呛,怕对方真把它扔这儿不管了。
星海银真的能做出来!!
但显然,星海银这次来本身就是为了带走星海芽或,换个说法就是带走跟星海芽或绑定的系统,当然不可能来逗一下就跑了。
“你再瞎叫唤,我就真的走了。”身形修长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一只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威胁的姿态十足。
停顿了约莫十秒,星海银预估系统的一轮忏悔结束,便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回到了病床前。
行李箱孤零零的立在病房门口,一副随时要走懒得拖回来的样儿,系统畏畏缩缩的憋住了想抱怨的话,做足了服务行业的敬职姿态。
[废话少说,解释。]
【亲爱的宿……】
没等系统说完,星海银就分开了接触到星海芽或皮肤的手,一副被恶心到的表情,气的系统恨不得操纵星海芽或起来打这人一顿。
“你正常点。”灰发男人眯起浅灰蓝色的眼睛,和床上的少年如出一辙的长相,却偏生露出不太明显的嘲讽意味。
这让他和少年的相似感顿时就消散了不少。
系统很想说点电子脏话,但它觉得它自己已经是一个成熟稳重可靠的系统了,于是它忍住了。
于是在星海银再次与它建立连接时,它终于开始给对方想要的解释。
【因为里卡尔那边是死亡节点才导致回档功能启动,所以你才转移到了星海芽或这边,死亡是重大节点所以不可避免,只能稍微改成重伤什么的。】
系统怼了怼不存在的赛博手指,有些怂包的不敢看星海银的反应。
它记得星海银之前因为沙漏被迫转移里卡尔那边,那次他的状态是真的很不好,虽然它那个时候被禁音了,却还是可以看见他那剧烈的反应。
那还只是短短数分钟。
079觉得有点怂。
就一点。
当然星海银也不可能把它一团数据揪出来暴打一顿,验证完自己的猜测出入不大后,男人思索片刻开口道:“你现在能转移吗?”
不行就搁这待着。
系统听懂了星海银的未尽之言,它不敢再多犹豫,莹蓝色的系统面板在男人面前弹出来,一个从百分之零开始缓慢移动的进度条横在面板正中央。
星海银微弯着腰,另一只空闲的手揣进风衣的口袋里,他摸出手机看着上面收到的数封邮件。
其中最顶上的一封是琴酒的。
数量最多的是苏格兰的。
星海银打开了那封琴酒的邮件,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便关掉了,转而打开了苏格兰发过来的邮件正文。
挺巧,说的就是他面前这个睡美人的相关信息。
把医院病房的号码告诉对方,星海银打完字,有些疑惑对方一副之前那封点明他是卧底的邮件不存在的态度。
虽然警视厅那边的情报他改动过,深查也只能查出来是登记的错误,扯不上里卡尔这边。
但那些过分谨慎的卧底,真的会觉得这是巧合吗?
况且,他没有刻意的清理自己入侵的痕迹,要是细查也不是查不出来,甚至查到最后还能查到他留下的代号。
Ricard。
苏格兰能这么快再次回到位置上是他没想到的,毕竟之前的那些遭到怀疑的代号成员多少会被置放一段时间,表面上是安抚,还美其名曰是给予一段轻松的假期,实则就是情报组那边顶头的太过多疑。
虽然琴酒把人带走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但现在看来那边的行动远比他想的还要迅速不少。
抛弃掉已经叛逃的莱伊不谈,组织里至少还有一个及以上传递信息的日本警察,不然这个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
而那群人不见得就是真的相信了这个结果,毕竟那个被传回组织的卧底是存在的,虽然情报有误现在进行了更正,一波清查也在所难免。
所以苏格兰不见得现在就安全了。
星海银已经有一些烦躁,对于现在这个局面。
[所以这个任务是非做不可吗。]
他讨厌付出的和得到的没有形成正比,之前决定捞一把苏格兰不完全是因为想保个做饭好吃的下属,更多的是因为系统面板旮旯角里的任务。
这种做不做无所谓的任务,他都不想自招麻烦。
他讨厌麻烦。
不二那边的任务是一个药物代号,Aptx-4869,这个他倒是不用出多大力,研制这个药的主要是宫野志保。
与之相对的,随着研究进程系统也给了相对应的能量,只不过比起星海芽或这边这个,给的就少了一些。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一直让不二留在实验室摸鱼的理由。
星海芽或这边的任务并非必做,不二那边却标注了必做,显然一副给的虽然少但是聊胜于无的样儿。
彼时升级了语言版块的系统给了他一句新学的话。
叫花子还嫌饭馊。
这玩意儿学完就用,也没搞清楚具体意思,升完级就乐颠颠的蹦出来,然后喜获禁言套餐。
救下诸伏景光。
这是星海芽或那边得到的非强制性任务,虽然不是强制要求非做不可,但那笔不菲的能量已经足够让系统心动了。
于是便天天在他耳边嚷嚷着做任务。
星海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儿是谁,毕竟他不可能知道一个卧底的真名,虽然这人曾是他的下属,而且现在也还算是。
后来还是在和苏格兰的相处下发现的,那个名字大概率就是苏格兰的真名。
星海银觉得眼熟。
相当眼熟。
跟看苏格兰的脸觉得眼熟是一样的感觉,觉得似曾相识,却又找不到具体根据。
彼时他还在星海芽或的身体里,也没联想到什么,回到里卡尔这边后因为接连不断的事务而没有时间想这些。
但之前入侵警视厅那边找到星海舞衣的照片后,他便隐隐摸到了点线索。
照片。
眼熟。
他想起来了。
星海舞衣被送去疗养的期间给他寄的信里附上了很多照片,主角一开始是日渐消瘦的黑发女人,那双浅蓝色的眼睛始终温和的看着镜头,像是在透过镜头看他。
后来会拍一只长得很肥的胖橘,他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觉得很可爱,拿去问黑泽阵后,冷着脸的男孩告诉他说那是橘猫,还说他要是训练不努力,也会长得跟它一样胖。
后来信里写道那只胖橘是邻居家养的,那家还有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孩子,听说是邻居亲戚家的孩子,但是和那只没什么良心的猫很亲近,那孩子在的时候胖橘就会窝在男孩腿上任由他顺毛。
不过还好那孩子有一个混血儿的朋友经常找那孩子出去玩,他俩走了之后胖橘才会懒洋洋的溜过来向她讨吃的,还会在她顺毛的时候发出呼噜声。
看完那封信后他很好奇的问黑泽阵顺毛是什么,但对方的解释他听不懂,便理解为摸摸头,于是星海银将手放在盘腿坐在他身边的男孩那头银色的头发上。
然后揉了揉那头手感算不上多好的头发。
再然后差点被追着打死。
年幼时的星海银捂着被痛击的脑袋,看着照片上那只胖橘,想着原来不是所有猫猫都会在被顺毛的时候打呼噜的。
下一封信里就有那个和胖橘很亲近的男孩的照片,一人一猫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有些呆愣的看着镜头。
他拿着这张照片找黑泽阵吐槽,说这个男孩看上去好傻哦,他妈妈为什么要把傻子的照片夹在信里面。
是不是放错了,妈妈的信里应该只有妈妈才对。
但是紧接着再下一封又有了另一个男孩的身影,再后面就是星海舞衣和那两个男孩的合影,还没忘带上那只又胖了的橘猫。
他讨厌妈妈的信里夹杂着别人的讯息,而且还是两个其他的孩子,那两个孩子看上去干干净净,身上也没有淤青刀疤,比他漂亮得多。
黑泽阵藏着的匕首被他偷走,那些照片被刻上深深的划痕,他想扔掉那些被划了无数刀的照片,犹豫了很久,最后却还是被保存在所有信件里面。
后来匕首被黑泽阵拿走了,银发的少年抬手割掉自己长得过长的头发,眸光很淡的看着他,丢下一句如果他再发疯,他就不要跟他做搭档了。
他第一次跟黑泽阵冷战就是那次。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黑泽阵要往上走,身为搭档的他不得不跟上,因为黑泽阵不会拉着他走,也不会拽他一把,他只能自己跟上对方的脚步,慢一步都会被丢下。
而他最怕被丢下。
繁重的训练任务让他再无暇顾及那些按时送来的信,回到休息的地方他也再没有拆开信看看的欲望,只觉得全身骨骼都重组般在疼,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好痛。
他倒头就睡,再没看过那些原本他视若珍宝的信件。
后来知道了星海舞衣的死讯,他再不敢打开那些堆在角落的信。
【转移进度100%。】
【系统转移成功。】
星海银收回手,迈开步子往病房门口走去,门外逼近的脚步声并不急促,他抛开那些旧时的回忆,伸手把贴着病房门的行李箱往自己的方向拉过去。
猫眼男人推开病房门,呼吸有些乱,对上那双熟悉的浅灰蓝色眼睛后,整个人僵了一下。
星海银没有给对方错认的机会,挑起半边眉毛戏谑道:“这么急?赶着投胎吗?”
见对方神色变化不大,显然已经认出了自己不是星海芽或,灰发男人耸了耸肩,把手里的行李箱推了过去。
等对方接过行李箱的拉杆,男人凑近了上去,不怀好意的压低了声音,给前面一句话加上了迟来的主语。
“诸伏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