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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利顾不得那么多,只得赶紧订购一张回家的高铁票。

随着动车的启动,车窗外的风景渐渐飞速后移,脑海里开始不断回放着父亲憨憨的笑容。

“利子啊,爸爸明天带你去市里玩。”

每当听到去城里,小时候的万利就会开心的满屋子乱跑。

相比于小村镇里寂静的环境,城市就是一座超大型的儿童乐园。

万利的父亲是位建筑工人,每当农闲的时候,就会到小城市里面打短工。

那时候万利总以为父亲所在的建筑工地,就是专门为他建造的秘密“军事基地”。

各种样式的机械。

轰鸣声如同战场上友军提供的火力支援。

长短不一的钢筋铁架就是一排排倚靠在墙上的枪支军火库。

搭配上复杂的地形,还有一些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供万利做军事部署,防御或者进攻。

每当看到父亲在一个黝黑皮肤的胖子面前,一脸尴尬的陪着笑容,不利索的说着啥。

万利就知道,父亲要发工资了,今天又会有好吃的零食。

最重要的是,父亲今天的笑容除了跟平时一样憨厚之外,还会多上一丝轻松,传染给万利。

脑海中的父亲陪着自己吃饭,一阵刺眼的强光蔓延开来,填满整个世界。

将父亲的身体吞没,连同他慈爱的笑容,一个影子也没给万利剩下。

爸爸!万利对着强光大吼着。

每一根肌肉都在用力,五脏六腑都被挤压着,从肉体中挤出全部的声音。

恨不得将自己的灵魂也喊出来,拉住父亲。

奇怪的是,此时此刻,万利听不到任何声音,周围一片静默,被强光环绕。

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强光开始闪耀,一幅幅画面从万利眼前飘过。

数不清的光线从天上投射下来,每一根光柱上都标记着年月日。

有过去的日期,也有未来的。

不同的日期下面,还有各种影像画面。

包括万利贷款时候的样子,也有他背着啤酒从楼梯上滚落的动态。

还有小时候读书时的场景。

强光渐渐变暗,光柱全部消失,周围的环境又慢慢的显现出来。

动车还在平稳的行驶,乘客自顾自的消遣着。

窗外的景色仍旧在飞快的后退。

万利心脏怦怦直跳,大汗淋漓,手足无措。

那熟悉的负债感,又回来了。

这就是神明的审判?

自打万利欠下高额贷款之后。

每天都会在心里默默祈求神明帮忙。

希望自己能回到过去,不去借那一笔钱。

或者能重来一次,把那50万好好经营一下。

也不至于后来到处去跑外卖,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可能父亲也不会出意外,一想到这里,万利就痛恨自己。

老天怎么惩罚自己都可以,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亲人!

动车的速度缓慢下来,拖着沉重的步伐,像是拖拽着一个不大想下车的乘客,硬往站台里走。

熟悉的街道出现在万利的眼前,像是眺盼了他很久的亲人。

然后是熟悉的土屋,看着自己长大的树木,微风吹过,频频点头。

这幅司空见惯的场景,陪伴了无数个包含喜怒哀乐的日夜。

万利推开门,回到这个很久没见过的家里。

一个哭干眼泪的母亲孤零零的坐在客厅的椅子上,花白的头发上别着一朵白色的纸花。

父亲的遗像正对着大门,仍然是那个憨憨浅浅的笑容。

这一刻再也忍不住了,万利没有停下脚步,回到侧屋放下行李。

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担心被母亲看到。

一个,两个,狠狠的两记耳光,咬到出血的嘴唇,生硬的把这股失控的悲伤强压到骨头中间,隐藏起来。

火辣辣的疼痛感伴随着嘴里的血腥味道,就是牵引着这具男人躯壳的绳子。

他还要安慰自己的母亲,照顾这个世界上把命都牵系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万利长吐了一口气,深呼吸几次,走到母亲面前。

“妈,人都有自己的命,爸已经完成了他在这个世界上该做的所有事情”

这么有哲理的话,也许是被重大的悲伤敲打出来的。

万利从背上取下一个沉甸甸的书包,递给母亲。

“妈,这里面有49万,以后不要再粘纸盒赚钱了,费眼睛,也是该享享清福了。”

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咋赚的这么多钱,是不是很辛苦啊?”

一股心酸从万利的心底直冲出来,震的他嘴唇发抖。

“妈,我现在在做海外贸易,跟了一个很好的老板,老板夸我做事踏实,对我很照顾,还说生意做大了,还要给我介绍个好对象呢。”

一听到自己的孩子出息了,母亲开心坏了,用力的哦了两声,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那刀刻般的皱纹一下就被推到周围,像堆积在墙角的干柴。

万利扭过头往厕所躲去,生怕不争气的眼泪打破好不容易撑起的轻松氛围。

“我儿现在出息了,老万,儿子打小就聪明,听话,从没让爹妈操心过…”

万利一阵羞愧,任由着泪水在脸上肆虐。

如果可以,就把这个家里所有的悲伤全背到万利身上,这个时候背的越多,他才能越心安。

“儿啊,拉完出来吃饭吧,饭菜都给你热好的,有你爱吃的排骨,猪耳朵,多跟妈说说话,妈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万利用冷水噗噗的往脸上招呼,用力抹去哀伤的神情。

这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孝敬母亲的机会,不能再错过了。

从记事起,母亲就在5瓦的台灯下叠着纸盒,一个2分钱。

他很少跟母亲说话,每次找她,不论说什么,母亲都会说好的,去玩吧。

永远都弯着腰,弓着背,甚至回忆不起她头发黑色时的样子。

永远都是那个动作,跟那盏时常接触不良闪动的台灯一样,就是一个机器。

大半个人生就在那个桌子前,两分钱两分钱的流逝着。

但每天的饭菜总能准时的从餐桌上长出来。

人总是要等到自己尝尽生活的苦,才会明白父母的理所当然背后的来之不易。

这一夜,这个温馨的小土屋里,多了一对从悲伤阴影中走出来的母子。

她笑声不停,又一个接一个的问问题,每多问一个,就多了一分欣慰跟安心。

他谎言不断,又缜密又符合逻辑,每多回答一个问题,心里的大石头就削减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