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其狂语,冯圣仍然无动于衷,不曾出言制止。
与江、权两姓家大业大、各自抱团取暖不同,敕阴真君坐镇的陈姓,反而是满地鸡毛,穷困潦倒。敕阴真君找不出独当一面的小辈,只能由他本人亲自来这桐洲。
陈复的老父亲入赘西洲,生下陈复后没过几年,便与妻子双双殒命在一场动乱中。
陈词、陈俊,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后者为求苟活,甚至不惜加入玄阴教,与“豺狼猛兽”为伍。过刀口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
如此辛苦熬过二十年,眼看一切都在慢慢变好,但却因陈词横死,全部戛然而止。
陈俊心境微有变化,早也活得不耐烦,慢声道:“以前大陈话少,现在他没了,你话又变少了。”
“都让你说完了,我还说什么?”冯圣默默翻了个白眼,接着喟叹道:“自古成大业者,未有不流血牺牲而得偿所愿。”
陈俊不禁掩面苦笑:“要不说冯哥能当这个副门主呢?讲话就是有水平,小弟望尘莫及啊!”
冯圣面无表情道:“说话办事你不如我,杀人我不如你。先办正事吧。”
陈俊一本正经道:“冯哥不找女人的时候,倒还真有几分英雄气概。”
冯圣脸色一沉,道:“我现在不找女人,但就算我不找人,也不会找男人。休要屁话!按计划行事。保命为上。”
陈俊点头,“明白。”
他二人自幼在江湖中摸爬滚打,练就一身本领,自视有数,岂敢奢望夺魁瓦山?上到擂台,也就只是充当打手,替人清场罢了。
只听“蹭”的一声,直到此时冯圣方拔出利剑。
木子凉的警告极有份量,几名选手踌躇片刻后主动退出,除冯、陈二人外,擂台中只剩七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而在冯圣剑出的同时,这些人终于不再观望,联袂出手欲杀他们而后快。
霎时,天地间仙力汹涌,各种刀光、剑光交叠。
有青衣道人打一柄浮尘,先朝着冯圣长剑卷去,衣袍猎猎,罡风震响。
同样比较浅显的试探,很含蓄,先行感受一下彼此的拳脚功夫,心里也就有数了。
结果不出所料,冯圣使几式快剑,左右荡开浮尘,丝毫不露破绽,进退有度,从容不迫的很。同郑子豪一般情况。
那么顺理成章的,该到陈俊出剑了。
其右手悄然扣住剑柄,重心渐渐下沉至小腿,双目微阖。与前者截然相反的气息。未动。
青衣道人仿佛没察觉危险,其余人助其压阵,偶有出手替其招架冯圣。
陈俊藏在冯圣羽翼下,左右躲闪,绝不出剑,只一味等待时机。
其余人似乎也在等,同样等一个时机。
局面诡异。
终于,斗到百余招后,青衣道人猛地提了口气,使了一手极为漂亮的声东击西,杀至陈俊面门。
也正此时,陈俊低喝道:“斩!”
剑出,如有龙吟回响,经久不散。又见一根极白银丝,横贯整座擂台上千丈,洞穿青衣道人咽喉。
而那浮尘即将轰杀陈俊时,则被冯圣挺身硬抗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其左肩便如纸糊般塌陷出个大洞,碎肉与鲜血四处飞溅。
青衣道人惊恐万状,连后跳百丈远,汗如雨下。结果,他却并无大碍,一时倒让他开始怀疑玄阴教的手段。
但紧接着,他又听见“噗嗤”几声传来。替他压阵的其中三人,胸口如有一朵血梅花砰然绽放,遂倒地不起。
望着完好如初的青衣道人,其中一人口吐血沫,吊着最后半口气喃喃道:“障,障眼法吗?我竟识不破此乾坤……”
语毕,命丧。
直到此时,冯圣方才咬牙将塌陷进去的左肩硬生生扯回,蚀骨灼心之痛。
陈俊送剑入鞘。
两人背靠背再欲迎敌,不悲不喜,且一言不发。
看台上的杨培风长叹了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当日在青枳驿站,此二人被木子凉吓得满地打滚,说话舌头都捋不直,“胆小如鼠”。自己曾轻蔑无比的“小人”,结果竟是这般铁骨铮铮的汉子,手下的功夫真个俊俏。
一人是最厚的盾,一人是最利的矛。
好厉害。
再往下打,场中剩下四个人能落着什么好?
没有真正的硬手,拿不下他们。
但要说冯、陈二人就要夺魁,杨培风看怕也未必。总之换做是他,肯定马上下场,保身方为上策。
“诸位打得辛苦,在下不妨也来凑个热闹!”
遥远处响起呼喊声,只见一名紫衣青年掠入场中,其明眸皓齿、玉质金相,绝非俗人。
众人纷纷侧目。
青衣道人问道:“这两人均在江湖中有名有姓,今联手一处,不好对付。阁下怎么说?”
紫衣青年笑道:“他们鼎鼎大名,在下无名小卒,自然敌不过。但我就下场耍耍,无心夺魁,更不与任何人结盟。”
听闻此言,四人无不松了口气,不是冯圣援手则罢。
后来的都无心夺魁,他们先登擂台消耗仙力的,岂有雄心壮志乎?打得漂亮些,得了哪位前辈或势力的青睐,总有好处。而且那个什么于瓦山开宗立派的机会,打过了不一定有,但不上台打,指定没有。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便是这般。
贪生怕死?他们倒也不万里迢迢来这桐洲,上这瓦山了。
毕竟死在哪里不是死?
经过短暂的调息后,众人准备发起第二轮进攻。尤其小心着陈俊。
三名死者没看清端倪,青衣道人一叶障目,而剩下的三人则有几分真本事傍身,真真切切摸清了陈俊那一剑的鬼祟处。
“黑衣小子,刚来的朋友不算,咱们四打二,若不给他打疼,往后也不练剑了。丢不起人。”青衣道人沉了口气,大大方方地安排策略,“你做后手,小心紫衣偷袭,并伺机拿下玄阴教那位。”
“贫道仍然打头阵。宫老师是我至交好友,我信他,由他替我护身。最后那个兄弟,有劳你盯住冯门主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