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苇话音落,殿里突然静了一瞬。
直到,梅瑾萱噗嗤笑出了声。
“到底是侯府出来的,心里永远惦记着她的‘二小姐’。”
被贵妃这么一点,关苇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错了话。
楚清怡嫁了人,合该称一声“蓝夫人”,而不再是“楚小姐”了。
关苇低着头不敢抬,倒不都是因为心乱出错的原因。
这时却听楚清怡理所应当地说:
“这么叫也没错,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还是姓‘楚’的。”
关苇抬眼看她,就见楚清怡此时也正看向她。
那双她记忆中清透温暖,仿佛倒映着天上太阳的眸子,此刻却是那样的沉静。
是在夫家过的不顺心吗?
关苇下意识这样担心。
但很快,楚清怡就打散了这些浮思,她热情而真诚地对关苇问道:
“家里怎么样?张大哥可好些了?”
关苇马上回神,牵扯唇角挂上笑容回答:“都……都挺好。”说完又不自觉低下头去。
虽然她在笑,但殿里任谁都能品出她的勉强。
楚清怡对张二郎的病更加了解,她回想到前些日子柳大夫去张家复诊后,给她的回复,愁绪与不忍也染上了她的眉心。
“张大哥当年在军中是兄长的亲卫,守卫樊城时替兄长挡了一箭,自此伤了肺腑,才落下此病,这……”
楚清怡侧头与梅瑾萱对上眼睛,袖子里的手指绞紧了,叹了口气道:
“娘娘,如今关娘子家里病得病,小的小,还有刚满周岁蹒跚学步的婴孩,平日里只有一个婆子看顾,实在让人放心不下。而且,张大哥那病……”
楚清怡胸口如压了块巨石,话哽在喉头,实在说不出柳云那句“恐时日不多”的诊断。
最后只说:“民妇逾礼,但请娘娘开恩,能准许关苇多回家探望。”
听到此话,关苇倏然抬头。
梅瑾萱似乎无意中向她瞥了一眼,而后大方宽容地笑道:“既是清怡所请,怎能不从。”
关苇下意识用指甲扣住自己的另一只手,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而后她听到了贵妃娘娘的施恩:
“反正小侯爷如今也爱吃米油,早晚喂奶即可。之后便准许关娘子一月两次归家吧。一次初一,一次十五,关娘子可好?”
关苇能说“不好”吗?
哪怕因为心虚,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砰地乱跳,完全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宽待”是好是坏,甚至完全不想要这多出来的休沐,恨不得这两个月天天待在小侯爷的身边,但关苇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扣下头去:
“婢子,谢娘娘恩典。”
就如关苇所料,楚清怡走后不久,太医院王太医便来了,而也像孙婆婆说的,除了气虚体寒五脏郁结,并没有诊出其他问题。
甚至“五脏郁结”的缘由还被归结于,她相公生病,终日思虑上,让关苇有点想笑,但嘴里却似吃了黄莲,苦得厉害。
近来楚明怀断了夜奶,都是睡前吃上一顿,关苇早早赶回来就是为了给他喂这顿。
可不想,今天她刚把上衣脱了,伸手去抱楚明怀,还没等把人完全接到自己怀里,那孩子就突然哭闹不止。
抱着孩子在一旁等她解衣服的素雪连忙把手收了回来,臂弯摇晃好久才堪堪把人哄好。
而等素雪看楚明怀不哭了,打算再把他送到关苇怀里吃奶时,没想到楚明怀再次哭闹不停。
就好像关苇的手上带着针,一捧楚明怀就扎得他疼似的。
来来回回折腾了半个时辰,连隔壁的赵嬷嬷都被吵醒了,匆匆赶过来,楚明怀这顿睡前餐还是没有吃上。
“这是怎么回事啊?”
赵嬷嬷手法娴熟地哄着孩子,看着楚明怀被泪水泡得又红又煽皱巴巴的小脸,心疼地问。
关苇衣服敞着,是系上不是,不系也不是,心里直叫苦:
你问我咋回事?我还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