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在村庄里度过的生活实在是太过安逸,以至于我都快忘了,世界上还是有像眼前的保安一样厚颜无耻之人的。
“你以为我傻么?”保安对我嗤之以鼻地说,“给你两个选择,现在去要钱,或者等着我送这小子去坐牢,到时候警察肯定会相信我,而不是你们。”
任何地方都是讲人情世故的,阿马杜跟保安同为原住民,但他在市区里也不过是个外人。
阿马杜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跟着一起进市区来买奶粉,他既然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应该由我带回去。
我只纠结了片刻,就决定直接把包交给保安了,到时候我和阿马杜彻底身无分文,他也该没有为难我们的理由了。
保安打的正是一网打尽的主意,见我这么识时务,当即松开抓住阿马杜的手,要连这只书包一起收下。
我们谈判得太投入,谁也没意识到宴会厅里的音乐声到底是何时消失的。
就在保安打开书包,从里面往外摸钱的同一时刻,一道柔和的话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请问这里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闻言,我整个人都为之一怔。
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同当初一样温和的莫荔。
她现在应当已经同容熠川修成正果,是板上钉钉的容氏老板娘了,但善良的性子没变,见这边像是有异,立刻就走过来询问情况了。
若是有她替阿马杜说句话,我们马上就能够脱身,可我根本不敢回头。
直觉告诉我,容熠川就在莫荔身边,他们现在应该是刚确认关系不久,又是从宴会厅里出来的,以他对她的珍重在意,肯定是一刻都不舍得分开。
我一想到有可能当面碰上他,立刻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同我反应相近的还有眼前的保安,只不过他是敲诈被人逮了个正着,所以慌成这样的。
现场唯一能称得上平静的反而是不明所以的阿马杜。
电光火石之间,保安做出了选择,他将书包松开,然后恶人先告状地向莫荔控诉了我和阿马杜的无理行径,说阿马杜是砸坏东西的熊孩子,至于我则是雇了阿马杜当导游的靠山,正在耍无赖。
我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差一点就要忍不住指责他颠倒黑白了,但他话音里的“老板”一词让我硬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在这里,有资格被他称呼为老板的人只有容熠川。
莫荔默默听完了保安的汇报,没有提出质疑,但也没有全信,因为她很和气地表示:“既然是小孩子无意间打碎的,那这件事就算了吧,打碎的装饰就记在损耗上就行。”
保安听到这里,哪里还敢说话,二话不说就对我们摆了手,不情不愿地催促:“你们快点走吧。”
他已经捞够了好处,这时却还不忘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是生怕我和阿马杜在大老板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
殊不知,我别说是揭穿他了,根本连跟容熠川对视都不敢,这时只侧目看向阿马杜:“跟帮了我们的姐姐说谢谢。”
我故意只提了姐姐,是想顺理成章的无视容熠川的存在。
可不知怎的,我莫名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冷,就好像有人在死死盯着我看一样。
莫荔不会做这样的事,那么就只能是容熠川了……
我没有回头验证的勇气,等阿马杜诚恳地说完谢谢,莫荔也温柔地回答了不客气,就打算拉着他迅速离开。
但容熠川偏偏在这时候开了口:“等一下。”
他用的是法语,我不能装听不懂,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摆出一副迷茫的样子说:“这位先生,谢谢你帮我们说话。”
容熠川看起来跟从前在国内的模样没什么区别,人还是那个人,但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瞧着似乎是更加的孤傲冷峻了。
他跟莫荔修成正果,不应该人逢喜事精神爽么?
还摆这样的冷脸,也不怕莫荔会不喜欢。
我在心中腹诽完这句,立刻就想到了答案——他在莫荔面前自然是会表现得温柔,但他现在面对的人是我,一个在异国他乡酒店里遇到的陌生女子,不冷脸反倒显得奇怪。
容熠川在我光明正大地借着陌生人的身份打量他的时候,其实也在打量我,他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然后向前靠近了一步发问道:“你是谁?”
我愣了一下,立刻反问:“您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不可能认出我,所以一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我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一颗心早就紧张得快跳出来了。
直到容熠川气定神闲地再次开口,他比我高,靠近之后理所当然地会俯视我,以至于视线中都带上了压迫感。
“你的声音对我来说很熟悉,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而且她跟你一样,法语说得也很好,你是来这里旅行的么?”
他声音很平常,乍一听简直就像是在闲聊,但凡是熟悉他的人听到,立刻就能意识到他是在试探。
我沿用了在阿曼达面前的说辞:“是的,我很喜欢大自然,所以来这里看角马迁徙。”
纯粹的谎言是很容易被揭穿的,与其自找麻烦,倒不如掐头去尾,用话术暗示他往别的方向去想。
可容熠川实在不是个好糊弄的,他竟然当真跟我聊起了角马的事,幸好我在村里住过一阵,说起附近的动物来根本是如数家珍,让他听到最后也没发现破绽。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使出了杀手锏:“那还真是巧,我也对角马迁徙很感兴趣。在异国遇到投缘的人实在是很不容易,你是从国内哪个城市来的?是……h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