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峮,总有人羡慕我们是少爷身份,其实这少爷很多时候比不得村民野夫来得自由。可能是因为一生下来就有了太多,所以真的想要得到什么却总是太难。什么都看似最好,却什么都不是自己想要的。不过拥有了别人希望却没有的东西总归也是好的吧。”
“我不喜欢的是绝不会要的,如果要了,会断送她应有的前程,而我也不会安心。我不希望拥有太多,那样亏欠也太多。若是我想要,必是喜欢的,一个足矣。”
苏梓峮的目光眺向屋顶那方天。夕阳已经彻底落下,天幕一片青灰。
“你想要的,怕是这辈子都得不到了。”方浩仁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苏伯父能让秋雁在这,意思很明显。我爹也想搞这一套,结果被我识破了。他们的心思不过是想为自家开枝散叶。我家还好说,三个男丁,你家实在是…”
“还有梓柯…”
“苏梓柯?”听到这个名字,方浩仁鼻子哼了声:“来路不明,而且总往戏院跑,听说和诸多的戏子打得火热,苏伯父能把家业传给这种人?”
“我不想要这份家业!”
“梓峮,你脑子一定坏掉了,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着苏家的财产恨不能天天烧香拜佛下辈子投胎到苏家,你不想要?不管你想不想,它都会是你的!而且你也必须要尽快准备出下一个继承人,这是你的责任!苏伯父是不会论他的母亲出身如何,只要是苏家的血脉。梓峮,你责任重大!据我估计,苏家很快就要娶古语琴了…”
“什么?”苏梓峮大惊。
“其实我也是听外面地消息。据说日子都订了。八月初八。还有四个月…”
“我怎么不知道?”
“虽是传言。但无风不起…”
“不行。我不能娶她!”
“梓峮。你是不是还惦着那个女子?唉。我倒真想见见你眼中地绝代佳人…”
“不是这个原因。她…”
苏梓峮刚要开口说出茶馆所见,却突然觉得这事是不能讲出去的,又正赶上听到门外动静。
其实李妈是奉苏继恒的命过来请两个少爷餐房用餐的,却见秋雁傻呆呆的立在门前。她叫了几声也不应,就过来拉她。
刚刚那段秋雁听得还不甚懂,不过她倒听得少爷要娶古家?姐小?,八月初八,而且少爷心里还有另一个女子…
“唉呀,你这孩子,手怎么这样凉?”
李妈急忙摸她的额头。
秋雁呆呆的看了她一眼,木木的走出门外。
苏梓峮听到外面的响动走出来。
“少爷,老爷请你和三少爷过去吃饭。”
“唉呀,都这样晚了,我得回去了。”
方浩仁说着便要走。
“浩仁,吃了饭再走吧,我还找你有事。”
方浩仁心有余悸的看着苏梓峮,他非常清楚他指的是什么事。
“不行,我得回去。上次?夜一?未归我爹差点又把我关了禁闭。梓峮,你要为长远打算啊…”方浩仁意味深长又一语中的,于是顺利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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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虽然少有的围了一圈人,不过照例静寂得要命,只能听见碗筷的轻微碰撞。
突然,院里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紧接着苏瑞出现在餐房,脸色在灯光下很难看。
苏瑞很少有这样不冷静的时候,一时间每个人心里都在打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苏瑞附在苏继恒耳边低语了两句,苏继恒正在动的嘴缓缓停了下来,脸色也开始难看。
“你们都先撤了吧。”苏继恒放下筷子。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好问什么,只得各自散了。
除了曹氏、方月柔和安雁顺着侧门各回各屋,其余的人都要从外门走,而数苏梓峮路远。
刚走到院中,就见从大门处进来三个人。中间的个子较矮,但身材结实,走在最前面,后面的两个个子高大,身材笔得像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三人统一迈着有节奏的步伐向这边走来,脚下齐刷刷的发着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副器宇轩昂的模样,一看便是很有来头的。
这阵势有些眼,而且莫名其妙的让人心生厌恶。
苏梓峮准备回房,却突然被叫住。
“苏二少爷。”
这声音很洪亮,就像是古钟的敲击,而且他的口音居然是地道的京片子。
没容他转身,那人已经来到身后。
“早闻二少爷回来,却没有机会拜访,今日相见,果真一表人才。”
说话的是个子较矮的那个,不过看他所站的位置以及身后俩人的表情,这人一定个重要人物。而且虽然身材短,面貌毫不出彩,可是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威严,即便是笑着也不能隐去其中的戾气。所以虽是外形不占优势,却远远比身后那两个笔严肃的人来得尊贵。
只是直觉中的厌恶是很难消除的,于是苏梓峮只是笑了笑便准备离开。
“站住!”一个笔的高个跨前一步,臂一伸便拦住他:“怎么可以对专员如此无礼?”
仿佛是深沉平静的大海突然卷起漩涡,进而迸出惊涛,苏梓峮立刻怒目而视。
原本趾高气扬的高个突然被这目光击中,手臂不由颤抖一下,却仍强着。
“豪谱,不得无礼!”
那专员开了口,语气严肃。
高个正好借机放下手,退到一边。
“苏二少爷,属下无礼,请多见谅。今日有急事,就不多打扰了,改日一定正式拜会,与二少爷切磋诗书。”
那人礼貌抱拳,领着两个跟班向正厅走去。
这阵势…
苏梓峮蓦地想起在苏苑门口所见的一幕…
黑汽车…两行笔如树的人…黑色中山装,短结实的身材…魏韶釜?!
他来是为了…
明目张胆的抢劫,这就是当权者的威风吗?
一时怒起,拔腿就向正厅冲去,却被苏瑞拦住:“少爷,老爷会有办法的?”
父亲会有办法吗?
他忧心忡忡的看向正厅的门。
两个笔的跟班如人形石狮子镇守在门口,渐渐融进夜。而门里正透出昏黄的光,在暗夜里是那么醒目,又那么遥远,似召唤着希望,又似隐藏着危机。看久了,那光便像水波一般漾开去,直向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