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弘羊谈的是现实困境,这些问题在场的人也都清楚,或许有人私下里也想过将盐铁收归官营,但他们不会站出来说。
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来做的好。
公孙弘眉头紧皱,这三个问题他确实无法解决,可他还能谈百姓,谈大义。
“陛下,自高祖皇帝以来,与民休息,盐铁业可自由经营,如今将百姓之利收归朝廷,与民争利,百姓们又该何以为继。”
“近年来盐铁价格上涨,百姓本就有所怨言,山东大旱后,粟米已涨至一百五十文钱一石,盐价更是已达粮价6倍有余,一石可达上千文钱。”
“盐铁官营之后,盐价势必上涨,百姓恐怕就吃不起盐了,还请陛下三思。”
听到这,陆鸣竟然觉得此时盐价与粮价比例还可以,没有太过夸张。
要知道北宋中期,盐价一度是粮价的四十倍左右,就这样,宋朝还被许多人称为古代百姓生活的最好的朝代。
汉武帝拿钱去打仗,去修仙了,宋朝那么多钱都花在哪里了?
很重要的一点,士大夫的待遇实在太好了。以包拯为例,他每年的俸禄高达一万八千贯,算上其他福利,相当于现代的年入近千万。
这钱是从哪里来的,高昂的盐价里有多少钱花在了这些士大夫身上。
西汉此时的官员俸禄也不低,这些人拿钱的时候不想想与民争利,真是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
“陛下,臣有话说。”陆鸣忍不住站了出来。
一道道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公孙弘心中一颤,这富民侯又想干什么。
“丞相为何会觉得盐铁收归朝廷后,价格就会上涨,百姓难以承受呢。”
此话一出,顿时有不少人面露轻视之色,觉得陆鸣要么是不懂实际事物,要么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连这种不要脸的问题都能问出来。
要不是为了敛财,陛下为何要将盐铁收归官营,朝廷要收的钱必然会包含在盐铁价格之中,价格怎么可能不提高。就是想为这个政策辩解也不能这样说瞎话呀。
公孙弘面不改色,平静道:“此为管仲开创之法,将朝廷要收取的盐铁钱加到售价之中,价格自然会变高,百姓也不得不买。”
“哦…”
陆鸣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丞相的意思是,现在盐价已经达到上千文钱一石,在此基础上收归官营的话,价格还会继续上涨是吧。”
“不错,老夫正是此意,长此以往,百姓必将生活困顿,这又该如何解决?”
陆鸣盯着公孙弘,突然笑道:“那如果朝廷将盐价降到每石五百文钱呢,朝廷在此基础上再收个几百文钱,是不是就不影响百姓生活了。”
公孙弘闻言一愣,第一反应就是陆鸣在说胡话,盐价的成本就那么高,哪是说降就降的,还能降五百文那么多,真是异想天开。
可转念一想,这可是陆鸣啊,不一定还掌握着什么手段呢,桑弘羊离开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去干什么了,难道…
他猛然一惊,难道桑弘羊这段时间就是去探寻制盐之法了?或许这办法还是富民侯给的,所以两人才会在这个问题上互相配合。
想到这,公孙弘心中长叹,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就代表着他这个丞相已经彻底从决策圈中被排除了。
还抱有一丝希望的他艰难开口:“难道富民侯还懂制盐么?”
“略懂,略懂。”
陆鸣谦虚道。
“关于这个,还是请桑侍中来讲的好,他的脸就是因此被晒黑的。”
听到前半句的时候,桑弘羊满心感动,富民侯真是个好人啊,又把露脸的机会给了自己,不枉他这几个月风吹日晒的,还控制着那些工匠们严格保守秘密,避免提前流传出去。
后半句一出来,桑弘羊就好像是吃东西的时候吃到了沙子,黝黑的脸庞又黑了几分。
没有必要的话能不能少说,真是的,堂堂的侯爷没点深沉。
“咳...”桑弘羊轻咳一声,“富民侯发明的晒盐法不需像以往一样用柴火煮盐,而是以日光晒之。”
“数月以来,我在齐地试用富民侯之法,发掘盐池,以日光晒海水为盐,相比以往煮海为盐之法,产量大幅提升,成本大幅下降,从齐地运至长安的盐,成本只有过去的一半。
若是在沿海各地以及解池盐湖均采用晒盐法,减少运输距离,成本还可继续降低。”
山西的解池盐湖从春秋以来就是重要的产盐地,是长安所用食盐的重要来源,要是用上晒盐法的话,成本也能降低不少。
桑弘羊说得略有保守,上等青盐价格能下降到原来的三成左右,这种事就没必要说出来了,这些上等的青盐本来也不是给普通百姓吃的,没必要卖得那么便宜。
话音落下,公孙弘等人齐齐看向陆鸣,不敢相信这所谓的晒盐法竟然会如此有效。
桑弘羊一脸的无奈,你们就不能多看我一眼么,怎么都去看陆鸣了,是我辛辛苦苦试验成功的啊。
好吧,谁让办法是人家出的呢,还好陛下没有忘记我的辛苦。
他满怀期待地看向刘彻,随后得到一个肯定的目光,瞬间有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涌动。
陛下知我!
郑庄无奈地看了公孙弘一眼,这富民侯参与的事情还是少说为妙,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掏出个前所未见的东西,打得你措手不及。
他第一次晕倒后,还自信满满地说自己不会再晕倒了,结果呢,不还是没挺住!
公孙弘现在已经可以确定,自己这个丞相对如此大事真的是一无所知,陛下就算已经做出决断,但是制盐成本降低的事情也可以提前通知他一下啊。
这丞相的位置啊,还是尽早请辞的好。
“一旦官营之后,朝廷必然要设立多处卖盐之所,然而天下如此之大,百姓居住分散,设立多少才能满足百姓所需呢,设立的少了,百姓生活不便,设立的多了,所需人手又是一笔庞大的费用,富民侯可有什么解决办法?”
心有不甘的公孙弘,提出了一个他自认为无法解决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