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不开心吗?”
暮寒珏温柔拭去余依眼角的泪。
“你肯定不舍得离开部队……对不对?”
余依拥着暮寒珏,与眼睫接触的那一小片衣料瞬间变成深色,沾染着潮湿。
暮寒珏垂眸注视着她:“是舍不得,可我更放心不下的是你。”
“那你……那你会不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为什么要后悔?”
“我知道你很喜欢部队的生活,可是现在却为了我放弃了这么多……”
余依的声音越来越哽咽,她也没想到,暮寒珏退役,难受的竟然是她。
暮寒珏抱紧那个在他怀里抽抽嗒嗒的小姑娘,无奈地低头贴了贴她的发顶。
“我承认我有不舍,但是依依……”暮寒珏扶在余依腰间的指尖轻叩两下。
“如果为了这些让你受委屈,才真的会让我后悔一辈子。”
暮寒珏把余依的小脑瓜从怀里拎了出来,指腹擦拭去她的泪花。
“乖,不哭了,以后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他低眸笑着,“当着儿子的面,羞不羞?”
余依赶紧抬起来头,双手并用擦了擦哭得花花的脸:“我没有在哭了……”
她环视了一圈周围,发现除了暮逢宣之外,十三军来观礼的其他官兵们也都在看着她。
暮寒珏调笑捅了捅她的腰窝:“刚刚不是哭得很起劲?怎么现在脸红了?”
余依:“……”
废话,刚刚又不知道被这么多人看见了。
“我的眼线是不是花了?”余依边说边拿起了自己的小镜子,对着眼睛照了照。
身后,一直在角落独处的墨砚走了过来。
“寒部。”
暮寒珏回过头,墨砚双眼中全是红血丝,眼眶还比平日里肿了些。
“哭了?”他伸出手,搭在墨砚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墨砚诚然点了头:“我没想到我们有一天会分开,说好了我给你当一辈子副官……我舍不得你。”
“你可真没追求。”暮寒珏说,“如果我是你,才不甘心一辈子就做个副官,我巴不得坐总司令那把椅子。”
“那你怎么还打退役申请?”
暮寒珏短暂的沉默,无言时,他的视线稳稳落在身旁补着眼妆的余依以及乖乖替她拿着小镜子的暮逢宣身上。
他的眼睛像是一汪平静的湖泊,阳光铺开时,水面漾起微光和柔波。
那是外人从没见过的样子。
“人各有志,我这辈子没什么出息。”暮寒珏勾了勾唇,“栽她手上了。”
“但你不一样。”
暮寒珏认真地看着墨砚,“尽管我离开军部,暮家还有产业可以让我自足,墨家似乎还没有从商的先例。如果你不留在十三军,我也担心你未来的去处。
除此之外,十三军是我的心血,将它交到别人手里我放心不下。包括我在议会内阁的席位,也都会交到你手上。”
“这……”墨砚有些意外,“我明白您的顾虑,但是既然您要离开,我想元老会大概会立刻开始重新选举……”
没等墨砚说完,暮寒珏嗤了一声:“我看他们谁敢。”
墨砚:“……”
好吧,哪怕是卸甲归田,寒部依旧是曾经那个寒部,雄风不减当年。
“寒部威武,就按您说的来。”墨砚看了看余依和暮逢宣提议道,“以后就穿不上这身衣服了,让人再给你们一家三口照张照片留个纪念?”
“可以吗?”余依眼睛亮晶晶的,像个闪烁的小星星。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墨砚笑,“寒部现在还没走,依然是我们十三军的首长。”
墨砚抬手叫了负责摄像的人过来。
余依将暮寒珏胸前的红花整理好,又拉着他的手臂让他看看自己:“你看看我的妆有没有哪里不对劲?衣服合适吗?还有……”
“好了,别想这么多。”暮寒珏失笑。
余依皮肤白,今天来参加仪式,特地穿了那条墨绿色的莫奈的花园来与暮寒珏的军装相称。
暮寒珏凝眸看了半晌,揽着她的腰贴近自己,压低声音,以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说:
“你光是站在这里就很美。”
余依张了张嘴,暮寒珏却对着前方微扬下巴:“看镜头。”
“咔嚓——”
明亮的闪光灯后,红色礼堂前,暮寒珏拥着余依,与站在中间的暮逢宣一同定格在了画面中。
直到多年后余依再拿出这张照片依旧记忆犹新。
照完照片,暮寒珏对墨砚说:“等休假了就来找我,常见面。”
墨砚点头:“一定。你也一定要常回来,十三军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暮寒珏回以颔首,他回到办公室脱下那身伴随他十几年的橄榄绿,结束了戎马倥偬的半生。
从明天开始,这里会由墨砚接手。
“走吧。”暮寒珏给房间落了锁,自然地牵起余依的手往外走。
上车之前,余依刚把暮逢宣绑在儿童座椅上,身后忽然传来叫她的声音。
“依依!”于放快步走来,脚下生风,胸脯微微起伏,有些气喘,像是匆忙追过来的。
对于于放也来参加了暮寒珏的退役仪式,余依感到有些意外:“你……有事吗?”
“嗯。”于放说,“是这样,于姣说想见你。”
余依的心脏猛地往下一沉,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一样,有些压抑。
过去三年了,这三年里她过得太幸福,以至于她差点忘了精神病医院里还关着个曾经鸠占鹊巢的于姣。
“她为什么要见我?”
“我也不清楚。”于放说,“她清醒的时候不多,我认为还是你亲自和她交流比较好。”
余依抿着唇想了一会儿,说:“算了,我没什么兴趣。”
“可是你……”
于放话还没说完,余依直接坐回了车里关上门。
暮寒珏站在驾驶位旁边,深深地看了看于放后也坐回了车上。
他坐在驾驶位如常操作,踩油门之前却比往日多看了余依一眼:“真的不去么?”
余依低着头:“你也觉得我应该去吗?可是,我现在好像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似乎当年的真相也没那么重要。”
“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这样的,但是只要你还有一分一毫的好奇,那个真相对你来说就是有意义的。”
余依看向了窗外。
于放站在车尾还没有离开,似乎也没有打算离开的意思。
暮寒珏接着说:“其实,在段旭洲的事情上,于放出了不少力。如果你想的话,可以和他一起再聊一聊。”
余依惊讶回眸:“可我没听你们任何人提起过。”
“他不想让你知道。”
暮寒珏调了调后视镜,“他还在后面,你现在反悔的话还来得及。”
说完话没人应声,暮寒珏疑惑地扭头看了一眼,又生气地回过了头。
余依竟然没等他把话说完就直接下车了!
这个段旭洲就那么重要吗?一提这个名字就好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
暮寒珏黑着脸开车调了个头,对着于放的背影按了下喇叭。
车窗缓缓降下来,余依看见暮寒珏斜着眸,视线在她身上轻点了一下。
余依:“……”
就忽然感觉背后冷飕飕的,往于放身后躲一躲。
暮寒珏收回那道瘆人的视线,转而看向于放:“结束之后把人给我送回去。”
于放点了头:“寒部放心。”
升起车窗后,暮寒珏的车碾压过路面带起一阵尘风。
余依刚松一口气,手中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一条暮寒珏的语言顶了进来:“等你回家。”
“……”
我怎么感觉是要等我回家揍我一顿呢?
余依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没回暮寒珏,转头上了于放的车。
余依伸出去的手刚刚碰到后座的车门,于放道:“这是准备拿我当司机么?”
“……不是。”
“嗯,不是就好。”于放换到车的另一边,为余依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吧,妹妹。”
余依抿着唇,顺着于放的意思坐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