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不明物质似乎有自己的灵智,犹豫一阵,逐渐下沉隐没在了深海中,给行走在海面上的人留出了一点稍微宽敞的视线。
虽然名叫暗之外海,但这片区域也并非是实际意义上的无光之地。用更准确的称呼定义这块海域的性质,应该叫做“处于天之秩序外的不受保护的交界地带”更恰当一些。
如上所述,深渊的影响在这里远比提瓦特的任何一处地方要更大。当然,以克莱门汀不久前的经历来看,如果那个地下古国接着研究这些不该研究的东西,那这个最大的名头恐怕很有可能迅速的转移到另外一块地方去。
离深渊更近之后,那个隐约的呓语又重新死灰复燃。
“……回归……回归……”
克莱门汀皱了皱眉,不客气地回道:
“闭嘴,熟悉又讨厌的也包括你,你什么时候能在我需要的时候再说话。好好听我的别指手画脚不好吗。”
当然,这个交流注定是徒劳。克莱门汀早就知道,在通常的状态下,她和这个呓语谁也不会听对方的话,交流是完全交流不起来的,只会让她徒增烦恼。离开外海的时候她脑袋也不是很清醒,甚至试图以放弃一部分权柄的方式,想把这个声音和自己分离开来。
后来安静的日子也几乎让她觉得这个头脑发热做的决定结果还算不错,可这次璃月的经历让她发现,并非是努力做出了效果,只是稻妻的日子太安逸,离需要这个声音存在的深渊太远了而已。
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回眼前的景色,还好,这个地方和她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有无穷无尽如影随形的黑雾和海面上偶然出现的岛屿。从这些时隐时现的黑色的流动轨迹来看,来之前担心的结界被她破坏的的最坏结果并没有发生。这个认知让她放心不少。
既然来都来了,她也确实想顺便处理一下那道呓语这个有点久远的历史遗留问题。
路途略微有点遥远,她有点想念稻妻限定传送的能力了,果然是愉快的日子过的太久,现在有点由奢入俭难了。
一路疾驰,克莱门汀还路过了几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生物。现在她知道了,那些家伙是魔神战争中一部分落败后侥幸未死又不愿意投降的顽固分子,不被秩序所容的它们只好跑到这个秩序之外的海中勉强讨个生活。
对方也看见了她。大概是在这个地方呆久了的生命总得沾点精神不正常,它们窃窃私语的时候完全没有放低音量的意思,简直是光明正大的大声密谋。
“是那家伙?她最近不是都在那座有龙骨头的岛附近发疯,什么时候跑到这里的,不会突然过来给我们一枪吧。”
“既然它们这样说,我的人设都是路过的狗都得挨我两脚了,那不来两下子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想了想,又劝了劝自己,克莱门汀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从刚刚的话里听起来,她的目的地出现了点未知的问题,还是先去解决这个比较妥当。
克莱门汀并不能确定花了多长时间,在这个秩序之外的地带,空间的稳定不能完全保障,时间的概念也并没有那么有意义,唯一能提醒她有所变化的是,那座海中的岛屿近在眼前了。这座岛屿似乎早被时间遗忘,沉默地矗立在在这里,周围环绕着汹涌的波涛和深邃的黑暗。
岛上有一具巨大的龙尸,显然就是刚刚偶然听到的大声密谋的指向地。巨龙的身躯庞大无比,却已经化为森森白骨,连组成身躯的白骨都已经支离破碎,似乎是遭到了什么暴力的破坏。
唯一还算完整的是巨龙头颅的位置,巨大的白骨被某人端正地摆在一块平地上。金色的龙角过去不知多少年岁,依然闪烁着不熄的光辉,其下空洞的眼眶似乎也依然凝视着天空,诉说着曾经的无穷遗恨。
海风呼啸着吹过岛屿,带着咸涩的味道,仿佛是在为这曾经的巨兽默哀。岛屿上的寂静与龙的白骨形成了一幅苍凉而悲壮的画面,让人不禁感叹生命的无常。
克莱门汀跟这个巨大的头颅打了个招呼。
“哟,好久不见,还是不知道怎么称呼你,那就不寒暄了,反正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和沉默的巨大白骨相比,一旁地上插着的一柄雷枪就显得有些突兀了。金色的光芒在这柄枪上不停地跳动,似乎除了这些特别的元素力之外,还有什么更加活跃的力量在一刻不停地试图冲破物质上的阻碍。漫长的时光中,还有这样一个保留着鲜活的事物,实在是一件不寻常的事。
雷枪附近的地上倒着几具横七竖八的人形,似乎是刚刚死去,犹有新鲜的血色留存其上。克莱门汀走近观察了一下,这些死者都是被那杆雷枪一下子贯穿了胸膛,顺带被狂暴的元素力破坏了内部结构,可以称得上是一击致命,就算有医疗也只能多出一个考虑如何冥土追魂的机会。
一个人影沉默地出现在克莱门汀眼前,拔起了插在地上的武器。
“你来了。”
克莱门汀回答:
“显而易见。别用我的样子这样跟我说话,很奇怪。”
被反驳的人并不气恼,用不似人类的无感情的声调一板一眼地回答:
“你分明知道的,不该奇怪。我是你权柄的化身,我选中了你,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分离这么久,你不还是回到这里了吗。”
克莱门汀不想回答这话,转身看了看岛上新的不速之客。看装束,这个人和地上躺着那些有同样的来处,只是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依仗才让他敢只身一人来到此地。
人类几乎没有可能直接进入暗之外海深处,更别说是这样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普通人了。以稻妻的情况作为参考,天之秩序下的大片土地上的人类都得靠魔神庇佑才能在相对安定的大陆上生存,来到这里恐怕是有些想不开了。既然如此,那这些人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那个无神的地下古国。
既然能在地下开出一个连着外海的空间裂缝,那再努力一下搞出一个传送阵似乎也只是时间问题,逻辑上来说还算合理。
克莱门汀并不了解这些人的行事作风,但形势已经如此,握手言和的可能性近乎为零。她只好先开口警告道:
“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要是在打这尸体的主意,还是趁早歇了吧。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东西,但这所属权毕竟还在我手上,没有让出去的想法。不请自来本就是没有礼貌的行为,要是再不走,就只好留下来和地上的那些人作伴了。”
来人只是冷哼了几声,并不理会她,只是低声念诵了几句什么,似乎是在做某种准备。
克莱门汀隐隐听到他们提到一个奇怪的词,“耕地机”,如果真是要种地,那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那就只能是某种代号了,也不知道指代的是什么危险东西。
一个空间之门在近海处展开,门的另一头是高大的机械造物,以克莱门汀人形的高度,她只能抬头仰望那些奇怪的东西。机械抬脚走出空间之门,落到实地上隐隐传来一点震动,显然不是个憨厚可爱的单纯机器人。
化身比克莱门汀先一步行动。雷枪在空中凝聚,然后直冲着高大机械身上闪亮的核心砸去。高大的身形带来的必然负面影响是闪躲没有那么灵活,让这一道攻击毫无疑问地成功命中。最前面的一台机器瞬间冒出黑烟与火花,报废在原地,雷枪去势不减,像穿糖葫芦一样把正后方的几台机器一起洞穿。
就这一下攻击能生效来看,这些东西还挺脆弱。
现在换刚刚对克莱门汀不屑一顾的来人狠狠破防了。
以往带领耕地机群,为古国占据更多土地的行动都摧枯拉朽,极为顺利,让他自然而然地诞生了一种万物不过如此,可实际上,他也并不算是非常有能力的人,不然也不会被派到未知远大于已知的暗之外海来了。个人能力的欠缺让他有点没有办法面对这种场面。
“虽然这些耕地机他们要多少有多少,但一招就报废这么多,和之前的消息不一样啊。不是说好的这个岛屿只有尸体没有活人,附近游荡的各色妖兽魔神还都不会靠近这里,是一个绝佳的研究根据地吗。怎么像往常一样准备来占据这块地方的时候,就遇到了这种超出情报太多的强力阻碍啊。”
大概是他太过震惊,下意识地就把这些心里话喊了出来。
克莱门汀带点疑惑地真诚问道:
“这行动计划是你自己写的吧。写之前有没有考虑一下,为什么别人不来占这块地方?就因为有一个七零八落不知道死了多少年的骨头?算了,本来以为是有恃无恐,原来是无知无畏,看你也不像什么知道重要情报的人,留着你也没什么用。”
那人慌乱地退后两步,咬了咬牙,似乎是做出了什么破釜沉舟的决定。
一团神秘的光芒骤然亮起,新的传送门缓缓开启。门内弥漫着黑暗,仿佛是无尽的深渊,令人心生恐惧。
突然,漆黑的兽群从传送门中涌出,它们体型巨大,周身散发着邪恶的气息。每一只野兽都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烁着寒光。正是克莱门汀曾在稻妻见过的兽境猎犬。
平心而论,这些突然出现的魔物对克莱门汀来说不算什么威胁,现在权柄化身在侧,她对付这些东西完全是专业对口。可让她不明白的是,这人究竟是如何召唤出这些明显与深渊有关联的东西的。这种召唤如果在其他地方也能成功,那提瓦特地上岂不是没有什么安全的地方了。
“这东西,为什么听你的话?”
来人看出了克莱门汀的忌惮,以为是这些召唤出的猎犬成功威胁到了她,带点自得道:
“这些?不过是炼金术的产物,既然是我们坎瑞亚的技术,那自然该为我们所用。”
克莱门汀捕捉到了一个关键词,炼金术。怪不得这些东西虽然有来自深渊的气息,但过去这么多年她在暗之外海从来没见过呢,原来是全新人造物。
克莱门汀闭了闭眼。雷声轰隆,乌云翻腾,整座岛屿在转瞬之间就被雷云覆盖。随后,金色的雷霆从天而降,笼罩了整片区域。兽境猎犬拥有部分空间的能力,正欲暂时逃离战场,却忽然发现从天而降的金色神雷对来自深渊的力量独有一番克制的能力,让它们根本无法顺利地使用这些。
几乎是转瞬之间,天地间就只剩下了金色。似乎是带着点怨气,雷光来回扫荡了几下,让岛上除了最醒目的尸体之外的其他东西都灰飞烟灭,不存于世间了。
化身沉默地见证了这一切,然后平静道:
“消灭,这是使命。”
克莱门汀回过头,收回之前的法术,重新开口道:
“我就知道,你只会说这个。天天讲使命使命,这到底是谁规定的,我可没有答应过。”
化身和她对面而立,同样收回武器,抱臂回答。
“使命,权柄的使命,我们的。”
克莱门汀没好气道:
“把你留在这真是挺对的,没有你在耳边喋喋不休,我脑子都清楚了不少。既然是我的力量,那应该先听我的才对,也别说什么有了力量就该做对应的事的道理,只要我没有道德,道德就没法绑架我。顺便,有闲心回忆过往之后,我想了不少以前没想过的事。你是怎么出现的,你想过吗?”
化身依旧没什么情绪的变化。
“我是权柄,来自遗留的愿望。龙的大权,使命是清除,我在提醒。你要,背叛遗愿。”
克莱门汀低声道:
“不,不是这样的。你不来自过去的遗留,也不是权柄给我的馈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