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澈的涓涓雨水迫不及待地从青黑色的琉璃瓦槽上流动而下,砸到地上的水渠里发出滴答的响鸣,转瞬却被潺潺流水裹挟着带走了。
进入二月中旬后,京城肃阳渐渐开始下雨,偶尔夹杂着一两场雨夹雪,时冷时暖的天气总让人猝不及防。
不巧我们清月出诊花府时便遇上了,白术抱着自己的双臂上下搓动着,嘴上打着冷颤,“姑娘啊,这肃阳怎的比北阳还要冷啊!”
周清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撩开马车帘子看着瞬然变得阴沉沉的天气,转头笑她,“出门前我便让你穿多些,可是你自己不听的。”
白术感觉鼻子都要冻红了,耳朵也冻硬无比,听姑娘还在调侃她,她顿时露出幽怨而悔恨的眼神,“姑娘,你又笑话我,我怎知它忽然下大雨?”
话落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周清月见状也熄了打趣的心思,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这丫头真真胆大,衣服竟如此单薄。
“穿得这样子单薄,你不冷谁冷?”话落褪下披风给她穿上,“穿上,别冻病了。”
披风的包裹送来温暖和清香,白术霎时之间便感觉自己回温了,“呜呜呜……姑娘您真是太好了……”
周清月闻言眯着眼睛笑笑,温柔训斥,“白术下次就该长教训了。”
白术点头如捣蒜,忽然想起什么,还是将披风褪下给眼前美人姑娘穿上,“我不能冻着姑娘,下昼少爷就回来了……”
周清月穿得不算少,披风离身虽然带来微微寒意,但比白术那副打颤的样子好太多,笑着拒绝,“你就穿着吧,我不冷,马上便到花府了。”
说到就到,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少主,花府到了。”
“好了,下车吧。”刚打伞从马车出来,便见花府大门站着念故,她惊喜道,“周小大夫,您可算到了!”
她紧忙打着伞从台阶下来,将人接上,“今日忽而下雨,辛苦周小大夫了。”
周清月拎起衣衫,免得地上污水打湿袍脚,“无碍,今日你家小姐如何了?”身后白术背着药箱跟上。
说到这个,念故怅然失色,“今日天气忽而转冷,小姐总是昏昏欲睡的,不知是好是坏……周小大夫小心脚下!”
两人一问一答间来到后院,经过连廊时遇到了叶姨娘,念故屈身一礼,“侧夫人……”周清月微颔首算作见礼。
叶姨娘挑眉笑道,“小周大夫不必多礼,我家小姐顽疾缠身,多得小大夫慈心圣手呢……敢问小大夫,我家颜儿何时能痊愈?”
打探的意味太过明显,周清月笑着打太极,“侧夫人过誉,后生医术不精,花小姐这病恐怕只能每日调养而不能根治。”
叶姨娘噢一声,哼,这毒不是说必要人命吗……面上端庄的笑容转瞬变成担忧,“原是如此,可怜我家小姐没了母亲,我这庶母没什么本事,只能担惊受怕……”
念故恶心她那副假惺惺的德行,于是装着忧急的模样道,“侧夫人,小姐早上咳血,病情许是加重了,小人先带周小大夫进去了……”
“诶,那我家小姐便有劳周小大夫了……”
叶姨娘一行人看着三人走了进去,温和的眼神转瞬便充满算计,“时间早该到了,你去查查什么情况……”
花展颜,别怨我心狠,怨就怨在你是从谢新安肚子里爬出来的,只有你死了,我家庆安才能名正言顺继承你的一切……
三人很快跨进花展颜温馨怡然的闺房内,屋内摆设奢华而不失涵养,飘荡了满屋子的沉香怡心宁人。
“小姐,周小大夫到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念故欢喜的声音传入花展颜耳朵里,只是她觉着自己今日迷迷糊糊的,总是不知醒。
她艰难撑开双眼,便见清月坐在自己跟前,欲要撑起身子,不想一点气力也没有,“明舒来了,恕我今日头脑混沌,不能起身接你……”
周清月莞尔一笑,“无碍,见欢身子不爽利,该多多休息才是,今日你觉着如何?”
话落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转头对白术示意,后者会意从药箱里拿出脉枕递上。
“不知为何今日混混沌沌的,赖床到现在也没起来,至于其他不适,暂时不觉有。”
周清月点点头放下她的手,有些歉疚地解释,“我的不是,昨日给你换了新方子,加了些安神助眠的药材,所以才至于昏昏欲睡不愿醒。”
“但见欢今日脉象稍固,气色转好,身子内的余毒也清除得七七八八了,然脉浮于表依旧存在,身子亏空不是一时能调养回来的,这得温养。”
花展颜信服地点点头,自嘲道,“时间我不缺,若非遇见明舒与诸葛大夫,恐怕阴曹地府早该我去排队了。”
守在旁侧的念故闻言,吓得直接呸呸两声,“小姐福寿绵绵,有夫人在天护佑,定不会有事的,不要总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花展颜见她一副认真模样,不由好笑,“我不过戏言相笑罢了,念故不用当真,现在我有明舒与诸葛大夫保驾护航,你家小姐不会有事的。”
白术听罢也忍不住插话,还作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花小姐,念故姐姐说得对,身体健康之事可不能乱讲,很灵的!”
周清月闻言笑着直摇头,“见欢,白术与念故说得对,坏事挂嘴边,最怕会变现,这些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说为妙。”
白术认真地点头,“花小姐,要说就该说些吉祥的,比如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比如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几人大笑,白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花展颜笑着连连保证,“好好好,听你们的,不说便是。”
周清月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包,示意花展颜侧身,后者会意转身向内,“明舒,有件事儿想与你商量,但一直不好意思开口……”
“噢,何事?”周清月如葱般的手指将银针缓缓扎进大椎穴,淡然明眸里全是认真,心里对她的话有些好奇。
蹲在旁边伺候的白术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姑娘,双眸盈满花痴,姑娘认真的时候真的好美好美,少爷福气真好……
“去岁我暗下重组了我手下商铺,但不巧遇上京城瘟疫,还没来得及营业便关了张,但前些日子你不说城内疫情准备结束吗?”
“嗯,师父确实这般说过,见欢要说的只是这件事?”
“当然不是,就是……”支支吾吾地没有个所以然。
周清月取出银针继续扎在她头顶的百会穴上,“你说吧,我与你相识不久,但见欢兰心蕙性,总不会把我卖了的……”
“那自然不能,我手下有家酒楼,也想重组开张做药膳,若疫情结束,定会有好生意,正好京城还未有人做这个呢,明舒觉得如何?”
周清月闻言停下手上动作,真诚夸赞道,“见欢不愧是皇商后人,生意经果真一套套的,我觉着挺好。”
花展颜有些激动,“既然明舒也如此以为,那此事还有劳明舒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