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罗格格话音刚落,便有拎着藤条的壮汉走了过来。
也不顾几个人膝下的碎瓷片,推倒了三个丫头,扬起藤条便要狠狠地抽下去。
“想来你也是忘了嫡母我素日对你的教诲,才会如此没有教养,你素来鲁莽。今日非得记住这个教训,才能免的日后在我爱新觉罗氏中闯出更大的祸事。”
这真是欲加之罪了。
别说宜修了,就连旁边的女儿柔则,面上都露出了不赞成的表情。
只是多罗格格没有看到罢了。
藤条破风的声音响起,宜修心中不齿,脸上却挂着和过去一般温良的笑意:
“女儿正是记得额娘您素日里的教诲,才赶忙坐下的。”
宜修故意挺了挺自己那平坦的小腹,继续说:“额娘您素日教导女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女儿肚子里怀的是四阿哥的第一个儿子,自然了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孙子,要时时保重自身,才算是不给府里丢脸不是?”
......
多罗格格眼看向来懦弱的庶女竟敢拿话堵自己了,不由气急,但可恨的是这话还挑不出错处来。
定是怀了孩子才敢这般有恃无恐。
盯着宜修那故意向前挺了两分的肚子,多罗格格恨不得戳两个洞在上边才好。
宜修是故意激怒多罗格格,让她责打几个丫头的。
多年浸泡在后宫之中,宜修早已知道如何利用人性的弱点,让对方自掘坟墓。
若是像上一世那样求情,只能暴露自己的软弱。
而若是激得多罗格格下手失了分寸,虽然那几个丫头要暂时受些皮肉之苦,但却能惹来胤禛的厌恶。
她与胤禛多年夫妻,怎能不知道他的帝王心思。
若有人胆敢将手伸到他的内部,别管他过去是如何喜欢的,都会立刻翻脸无情。
只看昔日华妃倒台,甄嬛试图干政为年羹尧的同党求情,最终落得个闭宫幽禁,生下胧月三日便离宫去了甘露寺便知道。
伴君如伴虎,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了。
何况,如今的胤禛还没喜欢上这位嫡亲的姐姐呢。
“额娘,我们是来给妹妹道喜的,何必和几个丫头计较呢,如今也长了教训了,快让她们起来吧。”
开口求情的人是纯元,这个时候她还只有自己的名字,柔则,小名菀菀。
她终于忍不住,直接开口阻拦。
虽然想要趁机看宜修出丑。但怎料,宜修几句话便挑拨得额娘肝火大动,失了分寸。
要了几个丫头的小命也没什么,但若是为了羞辱宜修,惹来四阿哥的不快,岂不是得不偿失。
“既然,既然菀菀求情了,那你们便起来吧。但你们要记住,这宽恕不是你们没错,而是柔则替你们求情了。”
看了眼女儿不赞成的表情,多罗格格倒是从谏如流。
这么多年来,她便是这样一次次在女儿的求情下宽恕他人,惹得府邸人人都夸女儿善良得体的。
至于她自己,有爱新觉罗这样尊贵的姓氏顶在头上,乌拉那拉一族谁又敢质疑她,大家还不是得夸她这个格格严肃端方,实乃大族风范。
宜修刚刚自然也看到了柔则(纯元),只是刚刚重生,一边应付多罗格格,一边脑子中还在捋着思路,毕竟王府中的日子过去十数年了,许多细节她早已记不清了。
直到她开口,宜修才仔细打量了下这位嫡亲姐姐。
柔则(纯元)穿着一件绛红色的吉服,上边绣着大朵繁复的花团,将她衬托的容光焕发。
宜修笑了。
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整个屋子都仿佛变冷了一分。
“妹妹怎么了,可是这衣服哪里脏了?”
柔则伸手拢了拢脖子上的毛领,有些不自在地问。
“姐姐这身苏绣,里边混着金银两股线,细看下去泛着光泽,倒是将姐姐的皮肤衬得越发白嫩可人了呢。”
宜修伸出手,轻轻抚上柔则的衣裳,如此柔软,可当真也是个好东西呢。
她记得前世的自己,在看到姐姐这一身贵气的装扮时,心中唯有羡慕的份儿,不过现在的自己可是当过大清皇后的女人,这样的衣服倒是有些寒酸了。
但如今旧事重现,宜修反而清醒了过来。
前一世,甄嬛封妃时自己拿出这吉服内务府都没有疑问,就说明如此工艺和料子本就只有位分高的女人才能穿。
若是多罗格格自己穿也就罢了,可如今的柔则,尚且没有任何封号,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那可是大大的越了规矩!
看来这位嫡母可是急着将姐姐塞进来呢!
只是不知道柔则是被母亲劝说的,还是自己也急不可耐。
她明明记得,柔则原本钟情的是一位少年将军。
两姐妹过去,也曾在屋子里悄悄说起那将军是如何少年英才,令人神往的。
“你竟能认得这样的好东西,看来进了我爱新觉罗门后,倒也涨了两份见识。”
宜修回忆旧事的思绪,再次被打断。
一边的多罗格格还以为宜修这个小庶女,是真心地羡慕,立刻继续摆出长辈的款儿来,使唤起了宜修:“快去,把四阿哥叫来,我也好久没见那孩子了。”
她就说嘛,一个自己手底下长起来的小庶女,就算撞了大运,进了阿哥的门,还不是得巴结着自己。
“四阿哥不能来。”
宜修收起了笑容,一口回绝。
多罗格格一愣,像是没听清一般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说,四阿哥,不能来。”
宜修气场丝毫不输,她声音不大,但斩钉截铁地语气,和波澜不惊的面色,仿佛并非阿哥府中的一个小小侧福晋,而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便是连柔则都一时间晃神,有些不认识这个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了。
多罗格格也闪过了一丝慌张,但想到自己居然被这个庶出的女儿接连下面子,顿觉大失脸面,立刻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好啊,你如今不过是个侧福晋,便想骑在我头上了吗?胤禛,胤禛,姑姑来了,你在哪里?”
多罗格格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抬腿就要自己去四阿哥的书房,一边走还一边喊,生怕这府中有人听不到一般。
众人也不敢拦她,毕竟这位多罗格格可是太祖皇帝的玄孙女。
只有宜修,挡在了多罗格格面前道:
“母亲最好还是不要叫嚷的好,姐姐穿着这样华贵的衣服本就不合规矩,若是在家穿穿便也罢了,如今母亲还领着她来阿哥的府上,传出去了,只怕旁人纵然不敢说母亲您什么,也要诟病我乌拉那拉氏的女儿轻狂。”
“你......”
多罗格格找不到话反驳,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脸反而涨红了,竟有些像那市井的粗俗妇人。
宜修心中不屑,这多罗格格嫁给自己的父亲费扬古这么些年,向来是仗着出身颐指气使。
但殊不知烈火烹油,虽然看着繁花锦簇,却也藏着重重危机。
想那年羹尧当年纵然有从龙之功,还不是家破人亡,我们这位陛下在权力面前,可从来顾不上情谊的,否则“九子夺嫡”也不至于那般惨淡了。
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罢了,宜修懒得去看多罗格格脸上那五彩斑斓的表情,转过目光去看藏在母亲身后的柔则。
她看起来已经被吓白了脸。
真是无趣的小家雀啊,哪有昔日在紫禁城,和那群同样绝顶聪慧的女人斗来斗去,来得刺激。
宜修突然恶趣味地想到,若是柔则多活两年,等到王府中的女人多起来了,恐怕不用自己出手,都会惹来胤禛的厌弃吧。
那自己何不成人之美,看看这出新的好戏呢。
看到时胤禛人到中年的时候,还有什么白月光可以怀念。
想到这里,宜修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反而特意收起了些脾气和气场,免得吓坏了这对母女,不敢让柔则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