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里,肃王的心脏怦怦跳。
抬头望着高大的宫门,这一刻他似乎终于明白,自己之所以能如此顺利地招兵买马,又如此顺利地杀到皇宫,也许一切都是皇帝的刻意纵容。
对方早已想抹除自己这个看不顺眼的长子了,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理由。
而顾统领的叛变,又哪里是叛变,对方从来都是皇帝的人。
如此说来,他和皇帝父子之间,早已没有一丝情分,只剩血淋淋的算计。
“哈哈哈哈哈……”肃王在刀光剑影中仰天大笑,饶是如此,也要拼尽全力。
“叛军,速速投降!”顾统领高喊,佩刀直取肃王面门。
擒贼先擒王,双方都知道这个道理,因此从一开始就对上。
准确地说,是肃王带着将领围攻顾统领,恨声:“给本王速速拿下顾狗,杀杀杀!”
“顾统领,我来助你!”御林军首领手执长枪,也加入了战斗。
有了他分担压力,原本寸步难行的顾统领,身形立刻变得婉若游龙起来,只需专心拿下肃王即可。
肃王的武功竟意外地不错,程度大大出乎顾统领意料。
显然,对方深藏不露,为这一天已准备多时!
只可惜,他的对手是顾统领,顾统领能够年纪轻轻就当上近卫军统领,自然有其过人之处。
肃王面对势如破竹的顾统领,焦急地发现,自己紧握兵器的手越来越沉重,招架的动作越来越慢。
最终,还是抵不过生死一击,折在了对方的手中。
“……”顾统领得手后,停了一瞬,随后毫不犹豫地将佩刀抽出。
一声闷响,肃王带着被皇帝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不甘和怨恨,倒在地上,伤口血流不止。
若有来生,肃王趴在雨血中,死不瞑目地想,自己只想要一对普通的父母。
而不愿再生于帝王家……
“肃王已死,叛军速速束手就擒!”顾统领满脸煞气地高呼,说话间又斩杀了几个叛军,浑身是血的他,活像地狱归来的修罗。
“肃王已死!叛军速降!”禁卫军和御林军士气大增,高声将顾统领的话传了下去。
听闻主子死了,叛军们脸色灰败,一蹶不振,很快便不再负隅顽抗。
“爹——”
一道凄厉的女子声音划破雨夜,是真阳郡主,她提着裙摆在雨夜中奔来,扑在肃王的尸体上崩溃痛哭。
顾统领握了握滴血的刀,满脸杀气地想着,若此女敢拿起武器,他便一刀结果了对方。
然而,真阳郡主忙着悲痛,直至最后也没有起来对抗。
顾统领见状,便收刀入鞘,转身回去复命。
皇帝寝殿。
今夜肃王逼宫,皇帝彻夜未眠,看见修罗般浑身是血的顾统领进来,他的眼眸动了动。
浑身湿漉漉的顾统领单膝跪下去:“禀陛下,肃王已死,叛军已降。”
寝殿内安静了片刻,才听见皇帝开口:“好,你护驾有功,今天辛苦了,安排好事务,便下去歇着吧。”
“待此事了,朕再厚赏你。”
“是。”顾统领沉闷道:“微臣告退。”
起身离了皇帝寝殿,继续有条不紊地吩咐手下处理事务。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了,雨水依旧,淅淅沥沥,顾统领回到宫中的住所,洗去一身血污。
“顾统领?”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探头。
顾统领回头,赶紧左右看看周围有没有人,随后将小太监让进来,关起门说话:“娘娘让你来的。”
“是,娘娘让小的过来看看,您受伤了没?”小太监机灵地道。
“去回了娘娘,没受伤。”顾统领声音软下来说道。
小太监眨眨眼,分明瞧见顾统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道血痕,又继续传话道:“娘娘还说,假如您有空的话,可以去暖阁找她。”
“嗯。”顾统领一顿,应声。
小太监回了薛贵妃的宫殿,将顾统领脸庞受伤一事,仔细告诉了娘娘。
薛贵妃闻言,便吩咐宫女,找了一盒治疤痕的膏药出来。
不久后,顾统领坐在暖阁里,薛贵妃坐在他对面,正抬着他的下巴仔细端详:“听小太监说,你伤了脸,叫我看看。”
“一道小伤。”顾统领舔舔唇道,记得是肃王的刀尖给划伤的,倒是不严重。
打斗的时候,甚至也没感觉到疼。
“哪里小了,这么长的一道。”薛贵妃满眼心疼地嗔怪道,随后还将嘴唇凑上去,亲了一下,埋怨:“都叫你打斗时小心点了,竟敢受伤,看来本宫的话毫无分量。”
“……”顾统领被埋怨得心里甜滋滋的,无声追着薛贵妃的唇轻咬,缠绵一番后才道:“若是留了疤痕,娘娘会嫌弃吗?”
“不会,但会恼你。”薛贵妃戳了一记顾统领的脑门,只见顾统领满脸傻笑。
薛贵妃也笑了,拿出一盒膏药来,塞到情郎手中:“好好涂药,不会留疤的。”
“是,多谢娘娘挂心。”顾统领收下药膏。
此刻皇宫外,整个京城已经乱了,人心乱。
那些追随肃王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在自家府邸里惶惶不安,六神无主有之,哭天抢地有之。
肃王竟然逼宫,竟然造反!
这是他们不知道的,若是知晓肃王如此胆大包天,定不敢跟随。
原先他们只是以为,肃王会耐心等到老皇帝驾崩后,再顺理成章地继位。
不然呢,那时情形分明一片大好,实在想不通,肃王为何会造反?
这可是害了大家啊!
平阳侯府。
侯爷听到消息的刹那,感觉脑袋嗡地一声,紧接着天旋地转,似乎随时会晕过去。
“爹?”谢淮安听说出事了,也是连忙过来找父亲商议。
见状忙扶着侯爷,焦急不安地道:“爹,肃王反了,我们侯府会被连累吗?”
他太慌张了,但由不得他不慌。
要知道,府里为了讨好肃王,前些日子给肃王送了整整五十万两银子,算是投诚的敲门砖。
等日后对方登上大位,双方也不会太难看。
可是任谁也没想到,肃王竟然用这些银子招兵买马,私铸武器,光是想想,谢淮安这个肃王女婿就觉得腿肚子阵阵发软。
过了片刻,平阳侯才稍微缓过神来,嘴巴张张合合,最终颓然地握紧拳头,叹道:“那要看陛下的意思,如果陛下想追究,侯府危矣。”
谢淮安脚步踉跄,一时间脸白如纸。
“你大哥说得对,是我们太心急了……”平阳侯道,脸上浮现出无限悔意,早知今日,他应该听从谢韫之的劝告才是。
毕竟对方曾不止一次地叮嘱过他,要远离肃王,可他却没听进去。
等等,平阳侯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禁瞪大眼睛,谢韫之如此笃定肃王会败,就像早已提前知晓一切。
“你大哥,他分明早就知道肃王会反,可他却只字不提。”平阳侯想通之后,不可置信地道,他一时难以接受,谢韫之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侯府陷入深渊。
“什么?大哥知道?”谢淮安闻言,顿时面露愤怒,也像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吼道:“他为何不说?这么重要的消息他为何不说?!”
身为谢家子,对方却眼睁睁地看着侯府落难,谢韫之可对得起自己身上流淌的血脉,可对得起谢家列祖列宗!
平阳侯沉默不语,心中的确有些怪谢韫之不肯明说,但更多的是怪罪自己,没有更妥善地处理这件事。
一步错,步步错。
硬要说的话,其实从当初同意谢淮安迎娶真阳郡主那一步就错了。
平阳侯后悔不已地想,当初就该冒着和肃王撕破脸的风险,也要拒绝联姻才对的。
“罢了,这事怪不了你大哥。”平阳侯自厌地道:“是我太自以为是,不听劝告,不怪他。”
甚至这一次,还有可能会连累谢韫之,一并被皇帝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