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将军也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作为南方人,他的官话说得有些不利索,桌上各位京城人士讨论军情时,便默默喝酒吃肉。
“郑将军以为呢?”谢韫之却不冷落对方,将对方拉入谈话中:“郑将军在南方作战的经验很丰富,此次南征,还需郑将军多多费心。”
七皇子赵翊这才留意到平南将军似的,微笑着说了句:“是了,郑将军对南境比较熟悉。”
“郑将军对进攻有什么主意?”谢韫之又问。
平南将军见自己成为了焦点,不温不火地道:“南境地形复杂,气候潮湿,夷蛮人喜欢奇袭,然后将敌人引入山林,那里多瘴气和毒虫,十分难办。”
谢韫之诚心问道:“如果化被动为主动呢?直接端掉他们的老巢如何?”
平南将军看了隔壁这个长相英俊的奉国大将军一眼,对方的名号他早已听闻,还以为是个恃才傲物的公侯贵族子弟,没想到交流起来还算谦逊。
他道:“要去夷蛮人的老巢,需通过一处险滩,一处险谷,可谓是跋山涉水,我们的将士很有可能在途中就生病了。”
这就是夷蛮人兵力不强盛,却很难收拾服帖的原因,对方的老巢地处易守难攻,外人别说进攻,不迷路就算好了。
当年太祖在这里损失了不少将士,那条常年滔滔不绝的大江中,不知带走了多少战魂。
因此便放弃了大江那头的领土,想着夷蛮人不过江也就罢了。
谁知后来的这么多年,夷蛮人隔三差五就出来作妖,对边境的州府烧杀抢掠,弄得老百姓们苦不堪言,是以大启朝廷十分头疼。
这次,皇帝终于下定决心出兵,若能将南境收复,可谓是大功一件。
“这样看来,讨伐夷蛮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翊面露思考,缓缓喝了一杯防寒祛湿的烈酒。
“即是如此,各位有何渡江的好法子?”谢韫之问,目光看向赵翊身边的人。
各位思忖片刻,有人说道:“使用一条大铁链,横江而过如何?这样即使是不熟水性的将士们也能摸索着过去。”
说话之人是赵翊的老师楚先生,因此赵翊很给面子:“楚先生说的也并无不妥,各位还有更好的法子吗?”
话音落,平南将军轻呵了一声:“这位楚先生见过南境的大江吗?若是亲眼见过就不会说出这种话了。”
楚先生噎了一下。
谢韫之也没有亲眼见过南境大江,不过在书本上读到过:“南境大江宽而广,以汹涌澎湃波浪滔天而着称,若以楚先生的法子渡江,恐怕将士们还未过到一半就竭力了。”
“好吧,是我想当然了。”楚先生笑笑看着谢韫之:“那么以谢将军之见,当如何?”
“铁链确实有大用处,只不过不是横于江中,而是横于江面上,搭桥而过。”谢韫之提议道。
众人闻言,不禁觉得谢韫之异想天开,在这么宽的江面上搭桥,能不能搭起来是个问题,搭起来能不能用又是个问题。
“事在人为。”看出他们想什么,谢韫之说道。
“谢将军所言亦有道理。”赵翊想起父皇的叮嘱,叫他不要干涉谢韫之的决定,横竖成败都是对方的责任,便笑道:“若是抵达南境之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办吧。”
七皇子发话后,众人便默契地搁置此事,继续谈论起其他的问题。
*
许清宜这边,一行人正常赶路。
因担心小王爷是偷跑出来的,她思来想去,谨慎地写了封信告知恭王府,小王爷和自己等人在一起,请各位不必担心。
赵思睿还真是偷跑出来的,跟着启程后,心里美滋滋的自以为没有被识破,殊不知队伍里已经有两人知道他的小把戏。
只是一个选择包容他,一个懒得理他罢了。
许清宜也很久没有出门旅行了。
看见沿途的景色和风土人情,十分感兴趣。
因此每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有时是都城,有时是小镇,甚至是小村庄,都喜欢找个当地人打听打听此地的故事。
然后再与孩子们讨论一二,听听各位的感受与意见。
与其说是旅行,倒不如说是游学了。
只不过老师不是许清宜,而是路上遇见的所有一切,都是孩子们的老师。
赵思睿跟了一路,终于知道谢禛他们哥几个为什么那么听娘的话了,因为人家的娘确实很有趣。
不打人也不骂人,还会跟大家一起玩,跟他印象中的长辈完全不同。
害得他都有点羡慕,平日里满嘴的姨母姨母喊得更欢实了,就是每次都会收到表哥的眼刀子。
为什么呢?
表哥心,海底针,他摸也摸不清。
这日,黄昏已至,出行队伍落脚在一个村庄里面。
村民们以种植棉花为生,现在正是采摘棉花的秋季,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很是漂亮。
众人都没有见过这种盛况,一个个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哇,好白啊,像天上云朵一样。”
许清宜见状,笑眯眯道:“想去摘棉花吗?不如明天上午先不启程,我们去体验一下摘棉花如何?”
“好啊好啊。”按年纪来算,三个小的连声赞同。
“临哥儿,你觉得呢?”喜静的老大会不会觉得这种活动很无聊?
“随你们高兴。”临哥儿一副我都可以的样子。
那就这么定下来了。
紫霄是个社交达人,很快就和村长交涉完毕,给大家找到了住宿的地方。
百姓们匀出来的房子比较简陋,胜在干净整齐,着丫鬟嬷嬷收拾一下就能住人。
等安顿下来,天都黑透了。
恭王派来的三十名死士,贴身保护着这支队伍,可以很大程度地保证各位的安全,可是,他们却杜绝不了皇帝的探子。
夜深人静后,两道鬼魅的身影出在村庄的附近盯梢。
皇帝没有命令下来时,他们的作用是探子,若皇帝有命令下来,他们暗杀的水平也是一流的。
“喂。”两名探子的肩膀忽然被拍了拍。
他们一惊,猛然回头,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的高挑身影,两手分别掐住他们的脖子,用力一折。
咔嚓,临死前,他们听到了自己颈骨断裂的声音。
两双惊惧瞪大的眼睛里,倒映着一张邪肆桀骜的年轻脸庞,满脸写着对人命的漠视与不屑。
“走好。”青年松开手,看着两具尸体在自己面前倒下,随后嫌弃地瞥着自己的手,慢悠悠地进村去找水洗手。
这样的一个可疑人物靠近,恭王麾下的死士很快就过来盘查,冷声问道:“阁下是何许人,半夜进村子做什么?”
青年微顿,扯下腰间的一块令牌扔过去:“村头有两具尸体,去处理了,免得吓着老百姓。”
死士怔了怔,望向手里的令牌,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是一块将军令牌,上书温平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