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赶回登州时,市舶司那里已经在主持分配此次出海贸易的利润了。
“这一趟北去情况如何?”王伦见到阮小七,看他除了晒黑了些,并无异样,便问到。
“小弟沿着海岸一路经渤海转入高丽,在白山、黑山二岛那边,还遇到了一支从明州出发前来的海商船队,咱们中原的货物,在高丽那边售卖得很不错,只是我见明州海商,卖了整整两船的书籍。”
“那些高丽人说些鸟语,不过有些官员会说中原官话,还会写字,倒也用心。”阮小七就笑嘻嘻地取出一个木匣,打开来,却是一柄象牙折扇,说:“岭南那里多有象牙卖到高丽,这高丽人就造了折扇,样式还算不错。”
王伦接在手中把玩了一番,阮小七继续说:“与小弟接洽的那个官员,问小弟有没有更多的门路搞来象牙,说他这高利国发明的折扇,天下一绝,到哪里都不愁卖的!”
王伦撇了撇嘴:“别听高丽人胡扯,这折扇传自倭国。”
阮小七便说道:“哥哥,明州那里售卖书籍,咱们这里何必要禁绝了?高丽官员贵人多喜汉家书籍,这可是大买卖的。”
王伦沉吟了片刻,他现在也管不到明州那里的,便说:“下一次就带些大小苏学士的文集、作坊印刷的话本去卖吧,其余书籍仍旧禁绝。”
阮小七说完闲话,该说正事,他便拿出一幅地图来,摊在桌上,说:“这是小弟派了船只,沿着那耽罗岛绕行一圈,绘制的地图。”
“这岛上原有个小国,其国主自称星主,五代时成为高丽的属国。当今赵官家崇宁四年,高丽将这耽罗国给吞并了,设了一郡,其国主、王子仍旧册封,只是不许俺等汉家船队上岛,故而岛上情况不得而知。”
“不过小弟贿赂了些高丽官员,得知那岛上只有千余户、三四千人住着,务农耕作,倍受高丽盘剥。”
王伦一听,鄙夷地说:“高丽边夷贱类,也敢受属国行吞并?他那里水师如何?”
“高丽水师颇弱,最大的海船也不过千料。我见明州那里的船队,派来了两艘五千料的,就把高丽官员百姓惊得抵首膜拜,小弟也是羡慕得紧!”
王伦笑了笑:“也不用羡慕,叶、孟两位大师正在造三千料的大船,三千料火炮船一旦造成,四海之内还有我梁山水师的敌手么?”
“你这里仍旧多派人搜寻高丽水师的情况,耽罗岛最适合养马,合该是我梁山的,岂能被高丽给霸占了?”
“就是如此,哥哥这话说到小弟心里了!”
话虽如此,王伦却并不打算将重心转向海上,尤其是去攻打高丽。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只要夺取了中原,似高丽这样的小国,说一句“传檄而定”也不是夸张。
此前王伦一直担心,京东两路不适合割据,难以成为争霸天下的根本之地。但均田推行、秋粮征收完毕后,他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至少来自民间的支持是相当踊跃的。
从京东路起家,固然难度很大,但总比明太祖要强的太多了吧。自古得国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便是宋太祖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也得平定四方。
所以王伦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打好基础,争取民心。他觉得在这一点上,自己至少比方腊做得更好。
王伦在登州一共放了四营兵力,除了步兵第六营鲍旭部入驻市舶司、骑兵第十营花荣驻守蓬莱县附近,还有韩世忠和酆泰两个营,这还不算基本已经从梁山泊调到登州的水军。
与阮小七谈完事情,王伦就找来了韩世忠和酆泰,说:“我意攻打密州,再夺沂州,以许军师领兵,你二人前往,占领之后,韩世忠驻密州,酆泰驻沂州,如何?”
韩世忠这一营还没有具体的营号,而且他这一营不足额,不满千人,但都是从各营挑选的精锐,骑马可以冲刺奔袭,下马可以结阵步战,韩世忠甚至将部下拉到海上,去适应了一番海浪的颠簸。
除了训练本营兵马外,韩世忠还要负责与孙立一起训练登州守城军,不过王伦打算将孙立调往齐州,给林冲当个副手,登州防务则交给苏定。
韩世忠顿时大喜,他自到了登州,就一直忙着练兵,眼看秋日暑气渐消,又到了用兵的时候,王伦就给了他机会,便拱手说:“将军放心!”
酆泰的步兵第十二营,王伦是当作混编营来练的,原本是一半骑兵一半步兵,由龚旺协助。不过王伦并没有规定得太死,故而十二营现在已经扩兵到两千,只有三分之一的骑兵。
经过几年大战下来,各营的军官基本也都操练出来了,多数领兵头领也都有了领千人作战的经验和能力,也有些头领,王伦实在带不动。
比如李逵,这家伙临阵厮杀凶猛,但让他带兵,就只会莽撞横冲,必须得给他安排个上官或者靠谱的副手。
又比如石勇,领个二线部队还行,毕竟能力摆在那里的,打仗这种事情,就跟学习数学一样,不行就是不行,再怎么锻炼都练不出来。
所以王伦对各领兵的头领,具体的职务也做了一系列的调整。
梁山一直不缺乏能够领兵的头领将领,却仍旧缺乏能够主持民事的文官。所占州县,被俘的官员,只有少量人肯与梁山合作,倒是许多小吏无所谓,仍旧愿意效劳。
王伦却不愿意用他们,故而宁肯举行“吏员考试”,自己培养挑选些人才,也不愿这些小吏将原本的官场习气带入到根据地内。
好在大宋朝重视文教,民间习文的风气很是浓厚,王伦虽然暂时没有办法推行普遍的教育,却将蔡京任相时,推行的县、州两级官学给延续了下来。
他尤其重视县学,将医、算、法、律、画、工等诸多学科都列入其内,并不仅仅局限于经学,意在培养多种类的人才。
其实当今赵官家就已经察觉到科举的“门生座主”关系带来的弊端,比如他就曾将画学列入科举,但是在文官集团们的强烈反对下,只推行了两年就匆匆作废。
甚至蔡京的官学改革,大约就是有意不走科举路线,而是通过县、州、国子监等三级学校,以划分年级的“三舍法”,通过学校取士取代科举取士。
王伦一直对蔡京感到惋惜,这是个有能力做正事的人才,而且他三度为相,也的确做了许多改革,赵官家能够如此享乐而不忧,蔡京的财政改革出力很大。
可惜蔡京的心思是歪的,他推行诸多有利的改革,目的是为了迎合皇帝享乐,顺便自己贪污,于是许多改革措施就变了味道。
越是对这个时代深入了解,王伦就愈发觉得,宋徽宗当真该死,乱自上起,大宋朝沦落到如今的局面,他这个皇帝不可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