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王伦如此说,萧嘉穗便问:“王头领是有黄王之志么?”黄王自然就是大名鼎鼎的黄巢了。
王伦左右看了一眼,此时天色渐昏,酒亭中只有他这里一桌客人,便沉声说:“先生可知道辽国和金国那里的情况吗?”
萧嘉穗摇着头,说:“我听闻辽国的东北,有一支女真人崛起,建了金国,却不知详情!”
王伦便说:“辽国是一只病恹恹的猛虎,金国却是一群从白山黑水间窜出来的恶狼。先生也看到了,这些年冬日愈发寒冷,冬季愈发漫长,自古以来,一旦天气变化,北方便多雪灾,那些夷狄就要南下了!”
“现如今辽国与金国打生打死,一旦决出胜负,胜者必然是金国的女真人。这些蛮族也必然会如同五胡乱华一般,直入中原。最多十年间,胜负必分!”
“官家耽于享乐,朝廷醉生梦死,便是知道也只作看不见。一旦女真人的铁蹄南下,河北、京东必然首当其冲,或许又要重演南北朝时隔江分治的旧况。”
“咱们那位赵官家,就在去年,却派了一位武义大夫马政,自登州出海,前往辽东,与金国谈判,打算联金灭辽,收回燕云十六州。这不是与虎谋皮又是什么?”
“北地州县,军务松弛,文恬武嬉,本不是辽国的对手,又如何能敌得过更凶残的金国?”
“故而我断定,辽国必败亡,金国必昌大,且金国必定第一时间就要南下。到时候朝廷必然放弃中原万民,就此南逃!”
“故而我要做的大事,就是联合一群志同道合的人,早做打算。朝廷怯懦不敢战,我等小民自为之!”
萧嘉穗大吃一惊,实在是王伦这一番论断,当真是匪夷所思。
但细细一想,还真有可能!他也从镇江府一路游历至此,所见所闻,都是官吏贪腐,军队纪律松散,为祸民间,这天下看似繁花似锦,却暗藏着许多危机。
便真心实意地问:“朝廷果然派人要与金国联手了么?”
王伦说:“东京城里四面透风,朝廷自以为做事隐秘,民间早就传遍了!”
萧嘉穗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祖上是南朝梁武帝时的始兴郡王萧僧达,正是梁武帝萧衍的同父异母兄弟,如何不知南梁就是割据江南、与北魏划江而治的?
他本意是沿着长江溯游而上,一路游历,但听了王伦的一席话,顿时就改了主意,欲往北方走一趟,亲眼看一遍,方能明白虚实。
便拱着手说:“头领志向远大,在下佩服!听君一言,看来我得去北方走一遭了!”
又说到:“王头领既然如此坦诚,小可也不是个无信的人,愿与头领一道,去北方看一看。只是先说明,若头领说得不对,我也是不肯入伙的!”
文仲容边皱了眉头,说:“我哥哥如此剖心剖腹,你却不肯入伙,也不是个爽利的人!”
王伦摆摆手,萧嘉穗却说:“萧某少负不行,长无乡曲之誉,是孤陋寡闻的一个人。方今愚人高张,贤士无名,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的,终不能达九重。
萧某见若干有抱负的英雄,不计生死,越公家之难者,倘举事一有不当,那些全躯保妻子的,随而媒孽其短,身家性命,都在权奸之掌握之中。像萧某今日,无官守之责,却似那闲云野鹤,何天之不可飞耶!
但若天下鼎沸之时,萧某自不惜身,彼时爽利与否,君请自看!”
文仲容听的似懂非懂,便“哼”了一声,说:“我便是河东人,但凡去过北地的,个个都说女真人比契丹人还要野蛮凶残。我哥哥说金国必然大败辽国,必然南侵,我河东那边的明白人,也如此论断。”
“若江南人士,都如你这般不爽利,那这天下,又是我等北人在那里与异族厮杀苦斗,为你等抵御在前,却教尔等在后方逍遥快活了!”
萧嘉穗只是笑笑,并不与他继续辩论。倒是李俊与张顺两个,都说:“哥哥,休说我江南无人,情愿追随哥哥,与那女真人斗一斗!”
王伦说:“萧先生,我此行南下,是欲往建康府那里,延请一位名医的。你若愿意时,不如就此顺流直下,先去建康府,然后随我北上,看一看我所言非虚否?”
萧嘉穗点点头,说:“好!有何不可?”
他和王伦一番坦诚交谈,既然得知了王伦的身份,总得用行动表示,他不会私下里去官府告发的。
张顺听了,便问:“哥哥可是去拜会那位神医安道全么?小弟也认识他,愿意随行!”
王伦说:“兄弟,你且把这里的事务交接好,也不忙于一时的!”张顺便点头应下。
这时天色已暗,店小二在亭中点燃灯烛,又有几座客人入得亭来,王伦便笑着说:“饭残酒冷,不如去客栈小坐,再畅谈一番!”
萧嘉穗说:“我在乐天客栈那里定了两间房,不如请一位朋友与我随行,我去退了房,与兄台会合!”
王伦顿时大笑了起来:“这就巧了,我们也住在那客栈,恰好同行!”
萧嘉穗此行,本就是游玩访古,江州最出名的,自然就是白居易这位唐朝大诗人,于是一行人就此起身,焦挺去会了账,便向客栈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