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从阳谷县逃到郓城县,前往梁山搬救兵的这几日,他那庄子与扈家庄一起,就遭了官兵的毒手。
郓州的乌知府,先是下了海捕文书和通缉,说阳谷县独龙冈李家庄的庄主李应勾结水寇,现逃脱在外,但有拿住李应的,官府自有悬赏。
然后就与阳谷县的官员、本地的大户商议定下,开始派兵前往李、扈两家搜刮。
乌知府与阳谷县令两个都是流官,下一任必然前往他处州县任职,故而也不要甚么商铺、田亩,专一只要钱财。
这两个贪官吃得饱,便连下面经手的小吏,也趁机勒索、私吞,从中得了不少好处。
至于祝朝奉那位远房亲戚,毕竟首告有功,于是祝朝奉名下原本的数百亩土地,就归到了他的名下。
破家求财的事情,官吏们自然是熟门熟路,故而短短几日,就将两家洗劫得干干净净,可怜扈太公,就被驱赶到扈家庄的公墓祖坟那里,也没个容身之所,好不凄惨。
于是知府就领人护着车队,押着杜兴、扈成、扈三娘三个囚犯,志满意得地向州府衙门而去。
那乌知府不但从州府又招来二百军汉,还要求阳谷县派出一百衙役护送,就骑在马上,怀里揣着分到自家钱财好处的清单,沿着官道行去。
从阳谷县行不到五十里,官道两侧的林子中,就撞出一班人马,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林冲大喝:“梁山好汉全伙在此!”
那乌知府在队伍中间,听见这一声怒吼,顿时吓得心惊胆战,眼看林冲带领骑马冲杀而来,林子两侧发一声喊,又冲出人头涌动也不知道多少的士卒来,浑身发抖,调转了马头,就要逃走。
他虽是个文官,但骑术和逃跑的技术,却是相当不错。
我大宋朝的士大夫,都不怎么愿意乘轿,更喜欢骑马,比如创建“洛学”的理学大师程颐就曾说:“不以人代畜”,认为乘轿是拿轿夫当作拉车的畜生一般,是很不人道的。
在山寨时,王伦与许贯忠等闲聊,说起这事来,许贯忠对程颐就很是赞扬欣赏。但王伦却以为,我大宋朝丧失了养马地,士大夫们把朝廷的马政又搞得一塌糊涂,故而本朝一匹好马,最是金贵。
士大夫该如何展示自己与普通民众的不同,是要高高在上的呢?自然是骑一匹上好的战马,居高临下,俯视一众骑驴、步行的人等。
他还念起了唐朝诗人王梵志的一首诗:他人骑大马,我独跨驴子。回顾担柴汉,心下较些子!
许贯忠听了哈哈大笑,只觉得王伦这观点甚是新颖,角度清奇,细细想来,士大夫们的心理也不过如此,便叹息说王伦果真是将人的心思看透了!
乌知府这里一逃,郓州那帮缺乏训练的军汉们,也发一声喊,各自逃散,至于阳谷县的那班衙役,也都跟着逃走,乌压压似一群没头苍蝇一般。
林冲不住摇头,命唐斌且去追一阵子,唐斌领命而去,他这里则将杜兴、扈成兄妹两个先救出了囚车。
杜兴只是管家,被囚禁这几日,也受了些虐待,看到李应时,两个人抱头痛哭,都没有想到,如此昌旺的一个家,说败亡就败亡了。
那边扈成又来跪谢,他和妹妹被抓后,父亲扈太公就各处使钱,泼水一般使了出去,故而兄妹两个不曾受虐被辱。
扈三娘神情木然,她先是死了未婚夫,被梁山擒住,又被官府抓了去,这一生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对这个污浊、混乱的世道,便再没有多少留恋。
林冲安慰地说:“令兄妹两个不要难过,俺下山时,我山寨的寨主并军师两个,又点了兵将,往独龙冈而去。令兄妹心里有怨恨,我梁山此番一并帮你们报了!”
扈成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兄妹两个能得救,显然是李应那里已经投奔了梁山,当即说:“林教头,如今俺兄妹和老父亲已经无处可去,若贵山寨肯收留,情愿将这些财货都献给山寨!”
林冲说:“此地离独龙冈不远,两位先随我去,与寨主会合!”
唐斌追了十里,就此返回,只押了七八十个军汉并衙役回来,这些人乌压压四处地逃,一时也不好追赶。
至于那位乌知府,唐斌远远追近了,却不纵马追赶。下山时王伦与许贯忠吩咐,捉一个知府也没什么好处,能放就放了。
这乌知府是个胆小怕事的,先前因郓城衙役被俘一事,便不敢轻易招惹梁山,就连给李应下的通缉文书,都只是含混说李应联合水寇打破祝家庄,却不敢将梁山明白写出来。
这样的文官货色,擒杀了又没什么用,不如放归去,故而唐斌也不追赶。
于是林冲等四名头领,领着士卒,押着车队并俘虏,与李应、杜兴、扈成、扈三娘,向独龙冈这里再次行来。
独龙冈外,又扎了好大一处军营,“替天行道”的大旗招展,梁山大军再一次威临三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