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则年少承祖业习中医,年纪轻轻已是名动一方的医者,也正是因为这一手精湛的医术,得以让他成为顾向山的左膀右臂。
他捏住瓷瓶的手抖了抖,放在鼻子下方细细嗅闻。
眼中的光芒愈来愈盛。
若非温芷菡在场,他恨不得挖出一勺放嘴里品鉴。
片刻后,荣则忍住胸中的激荡,将小瓷瓶的盖子合上,放回原位。
只是一双苍老的眼睛却难以控制舍不得离开瓷瓶。
他定了定神,道:“老爷子,是极为珍贵的外伤药。”
顾向山不动如山,望向温芷菡的眼底暗藏两缕幽光,“你的心意我会转交给他,可还有其他什么话想要转达?”
“没了。”温芷菡淡淡道。
“多谢您招待,晚辈不打扰了。”
她拿起装有玉佩的木盒,起身离开。
顾向山没再多留,摆手示意荣则去送。
“温小姐,这边请。”
温芷菡顺着荣则的指引离开庭院,宁川早已等候多时。
临上车前,她似有所感一般,微微仰头回眸,视线落在老宅可称雕栏玉彻的建筑上停留一瞬,很快便收回目光。
这座老宅别院建筑有三层,又只有顾向山一个主人,大约长时间没人住的原因,三楼一处五面落地玻璃的花房长时间拉着帘子,黑漆漆一片……
过了五六分钟,荣则近乎是小跑着回到正厅,没有外人在场,他毫不避讳对这瓶药的赞赏:
“老爷子,这药是好东西,气味纯净幽香,药粉细腻无杂质,恐怕是哪位名医亲自选择最好的药苗种植,又着手炮制调配的,我闻其中有一种微苦发涩的莲香味,原本还怀疑是自己闻错了,仔细思量里面可能真的有北域雪莲,这味药虽好,但野生雪莲受到严格管控,若想入药恐怕得自己种植才行。”
“此药中雪莲的气味与色泽品质极高,培育难度相当大,全世界能有这样种植药材技艺的人不超过十个,药方我还没细细研究过,想来也是精绝。”
顾向山听着荣则不吝赞美之词,不知在想些什么,唇瓣抿成一条直线。
荣则说到兴头上,“您可还记得京城谢维的女儿?那孩子当初重病缠身,任谁瞧着都不成了,却被匿名神医一手针灸救回了性命,这可真是命不该绝。”
他叹息一声:“咱们去晚一步,否则您的腿说不定还……”他未尽之语猛地收住,话锋一转,感慨不已,“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中医之道后继有人啊,老爷子,这药可否借给我一些拿回去分析成分,一小点、一点点就好!”
看着荣则期盼的目光,顾向山回过神,冷哼道:“又不是给咱们的东西,你同我说得着吗?”
荣则一噎,心思转了转。
“温小姐能送来这么珍贵的药品,不惧跟您对上,说明也不是璟宸少爷一头热,您何必?”
顾向山轻哼一声,“是,我是恶人,我是全天下最大的恶人,翅膀硬了就是好……”
他余光扫过桌上的瓷瓶,“还不给他送上去?”
荣则一喜,将瓷瓶宝贝似的捧在掌心,他去送正好,还能问璟宸少爷讨要一点,他已经迫不及待回去研究这伤药的配方了。
路上,温芷菡终于打开盒子,将玉佩放在手中。
白皙如葱枝的指尖摩挲过玉佩。
温润滑腻的触感……
只是一枚玉佩,没有做记号什么的。
停车,她将盒子扔到一边,仅捏着玉佩回了覃家。
贺梦岚最近诸事不顺,尤其是退婚之后,心底总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食不下咽,夜不安寝,好久没有心情保养,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好几岁。
偏偏她心里的苦又无处可倾诉。
贺安然乖巧地坐在一旁,时不时为她添茶倒水,见她依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暗自攥紧了拳。
她起先还高兴,偶尔腹诽一下谭家千金高贵又怎样,还不是被未婚夫抛弃了?可后来发现,姑父对温芷菡的看重并未因此而少,姑姑对覃念露则更为怜惜,这让贺安然险些破防。
凭什么啊?
那两个人凭什么啊?!
温芷菡踩着羊皮薄靴,步伐轻盈而优雅,路过客厅,神色淡淡地扫过这愁云惨淡的姑侄俩,脱下外衣交给佣人。
她的出现不算张扬,但早已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的贺梦岚眼睛瞬间红了。
但她也知道自己吵架是没用的,秉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打算装作看不见。
可无意中的一瞥,看到温芷菡手中的玉佩,瞳孔狠狠一缩。
“这玉是哪来的?”
温芷菡换鞋的动作一顿。
她听得出贺梦岚声音中的颤抖之意,眼底的神情不变,如一池清冷的寒水审视起对方,手持玉佩晃了晃,“你说这个吗?”
贺梦岚看清玉佩的全貌,更是一惊。
温芷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脸色变幻莫测,随口说道:“顾老先生告知我还有一枚订婚信物在他手里,刚才派人接我去取回来,你认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正式面对面和贺梦岚说话了。
这次语气更是缓和。
然而后者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和颜悦色地放轻声音:“是,是有这样一个信物。”
“这是我当年从贺家带来的嫁妆,觉得价值还算珍贵,就用作两家定亲的信物了,说起来确实很久没见过,格外的想念啊……你、菡菡,拿给妈妈看看。”
温芷菡有点好笑地盯着她。
那眼神盯得贺梦岚脊背发毛,额角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贺安然不懂,不就是一枚玉佩吗?
那枚玉佩看着最多材质好一点,雕工精巧一点,有什么特殊的?
姑姑一向不喜温芷菡,为了看个玉佩,态度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温芷菡身形纹丝不动,玉佩在她指尖打转,贺梦岚颇为急切,声音都拔高一个度:“菡菡,把玉佩给妈妈。”
温芷菡从喉咙中溢出些许笑声,“我不呢?”
贺梦岚情急之下猛地上前几步,伸出手就要抢夺玉佩,形容掩饰不住的惶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