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个时辰了,自是也不好撵人走。
纪鸿洲面色淡淡,倒也没说什么,只看向秦音。
“他们还有事,早点用过膳,都先回去吧。”
秦音浅笑颔首,转头交代芍药和寒露去传膳。
纪鸿洲带头朝餐厅走去,男人自是跟着他,女眷们便也起身跟上。
到餐厅里落坐,佣人们陆续开始传菜。
纪鸿洲掸开餐巾铺在腿上,似想起什么,转过脸同秦音温声交代:
“孩子们太闹腾,叫乳娘在小客厅喂饭,不用过来了。”
秦音看他一眼,微微点头,朝一旁的冬荏睇了个眼色。
没人有异议。
倒是胡芝瑶意会了此举的意图,不禁偏过头瞥了眼身边的钟淮泯。
这顿晚膳用的十分清静,没人开口讲话。
膳后,章谨和纪欢颜带头起身告辞,其他人便也跟着陆续离开,公馆里总算清静下来。
*
钟淮泯和胡芝瑶是最后离开的。
车上,胡芝瑶抱着睡着的儿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扭头问钟淮泯。
“你听说了吗?”
钟淮泯单手指着下巴,挑眉看向她:
“听说什么?”
胡芝瑶面不改色,“外面人都说,纪景洲死的突然,董玉珍肚子里的孩子不一定是纪家的。”
钟淮泯嘴角抽了抽,瞥了眼前面开车的副官程明,一脸警醒地压低声:
“这可不兴翻旧账,你管她是不是纪家的种?跟我可没关系!”
胡芝瑶安静眨眼,默了默,接着说:
“我没说跟你有关系,我是觉得大帅重情义,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编造纪家的闲话,还传得满城皆知,这事儿有蹊跷吧?”
钟淮泯下颚线紧绷,一字一句强调:
“跟咱们没关系。”
胡芝瑶不以为意挑了下眉,“大帅不是你兄弟了?纪家不是你亲戚了?”
“三房的事儿我从来不打听。”
钟淮泯无奈地看她一眼,“你要真好奇,改明儿我问问阿鸿去,回来再同你说。”
胡芝瑶顿了顿,扭过脸,垂眼看着怀里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儿,嘴角牵了牵,细声道。
“...我是瞧着她处境不太好,大帅和夫人对三房那边,恐怕已有打算,万一董玉珍回头被逼急了,不一定做得出什么事来。”
钟淮泯眉心跳了跳,“...什么事?”
胡芝瑶掀起眼睫,面露若有所思:
“别人我管不着,那孩子你瞧见了吧?都那么大了...”
钟淮泯心惊肉跳,很快说道:
“我没瞧见,我都没瞧!”
胡芝瑶余光温凉乜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你到底在乱紧张什么?”
钟淮泯,“......”
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聊什么话题?
我能不紧张吗?
“...我的意思是,万一董玉珍肚子里的孩子身世存疑,搞不好后面东窗事发,她逼急了乱咬人,把你那些陈年旧账给翻出来乱宣扬。”
胡芝瑶语气平静,“我警告你,你自己不要脸不要紧,我跟儿子可不想跟着你一起丢脸。”
“我劝你对这件事上点心,别太大意,到后面出事来不及应付。”
钟淮泯,“......”
好,避是避不了了。
他明日就去问阿鸿。
*
纪公馆这边。
三个孩子都玩儿累了,早早便跟着乳娘回房睡觉。
秦音回卧房泡了个热水澡解乏,等她裹着浴袍从盥洗室出来,纪鸿洲已经在客房冲过澡,正赤着膀子坐在沙发前,翘着腿不知在想什么。
看他一眼,秦音并未打搅,径直走到梳妆柜前坐下,握着帕子擦拭头发。
屋子里静悄悄,只余她身上沐浴后的玫瑰清香在屋内飘散。
纪鸿洲回过神,视线落在她曼妙背影上,突然温声低唤。
“筝筝。”
“嗯?”
“正月过半又要开工,生意上若是忙不过来,便培养几个副手,帮衬着你打打下手。”
秦音梳头的手一顿,缓缓侧过身坐着,回头看向他。
纪鸿洲:“芍药和寒露都很能干,但还需要几个男人帮你行走,我交代展翔从手底下调几个会管账的给你用,许多事有人分担,你也不用那么累。”
秦音眼睫轻眨,眸光若有所思动了动,点头附和:
“嗯,早做打算吧,等开春阿睿去了南洋,出口的事很快要提上日程,我的确需要人手。”
纪鸿洲唇角浅勾,自沙发前站起身,朝床边走去。
“累了一天,早点睡,过来,我同你讲讲三房的事。”
秦音听言放下梳子,起身走到床边,陪他上床躺下。
纪鸿洲伸臂将她揽进怀里,低声诉说着自己的打算。
“三房那边,我同老三私底下已经商议过。”
“第一,要给三婶儿送终,她毕竟纪家是唯一一位长辈了。”
“第二,川洲的事儿,已经审清楚了,那女佣全部交代,是受董玉珍指使,要替景洲报仇。”
“我们姑且接受她一命抵一命的作法,看在她为纪家生养两个孩子的份儿上,留她一命。”
“等她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就叫她安安分分抚养两个孩子成人,三房的家业,不能再由她掌管。”
秦音听到这里,抬起脸看他:
“你要没下三房的家产,以什么理由合理?”
“不需要理由。”纪鸿洲淡声道,“外人会自行找到合理的理由,而真正理由,董玉珍自己清楚。”
“她害死川洲,必须给她一点教训。倘若不长记性,再犯错,纪家也容不下她。”
秦音听言缄默,垂下眼没再多言。
纪鸿洲轻握她肩,声线温醇说道:
“商会那边也是,架空她,她要还想待在纪家,就本本分分养好两个孩子,纪家自不会亏待她。”
“若她生出别的心思,随便她带着自己的私生子离开,纪家的孩子,我们自然能教养好。”
秦音默了片刻,轻声问他:
“你需要我把这些话,说给她听吗?”
“不必,长脑子的人自己会懂。”纪鸿洲轻掩她耳边碎发,“我只是跟你说清楚,免得你后面遇到事,会一时心软。”
秦音垂下眼,“我觉得,她要纪川洲死,不单纯是为纪景洲报仇,若她图的就是三房的家产,后面盘算落空,不一定能不能看得开。”
纪鸿洲听言眸色微顿,半晌,沉声叹气:
“我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儿上,才网开一面,若能一枪了结了她,倒也干净。”
秦音不再说什么,就纪家大家庭的家事上来说,她还是尊重纪鸿洲的任何决定。
她只负责管好自己的小家庭。
希望董玉珍能识时务,不做个糊涂的母亲。
毕竟秦音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养好别人的孩子。
小孩子还是跟着自己的亲生父母长大,更稳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