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心惊胆战的望向白荆,似乎预料到接下来血雨腥风的场面了。
岂料白荆只是皱了皱眉,平淡得仿佛是出门偶遇大雨,有些棘手的感觉。
倒是韩笑沧和吴许岩露出惊诧的神情。
“……!”
这下弟子们真的好奇这段时间中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族长怕不是鬼上身?!他能这么平静?!
然而事实是,白荆已经先一步听到过这个颠覆过往认知的提议,所以现在再听到也不觉得如何了。
他知道这必然是自己的侄儿借易天问之口提出来的,想趁此时机改变世族先前的不合理之处。
他不是没有思考过其中利害,但真正想要改变灵修固有的思维是一件需要时间的事情。
现在突然提出这样的事情,果然会引起大家的……
白荆骤然抬眸看向年轻的弟子们。
他们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也有尝试揣摩族长想法的,却很少看见有坚决反对和不赞同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白荆想通其中关键,豁然开朗,随后只恨自己太过迟钝。
难怪要把世族弟子送出中京,当初还不明白,只觉得多此一举,现在看见其效果才知道谢言兮不愧是通晓天地的占卜师,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白宸安见白荆恍然,任由议论,便知他已经明了师父的良苦用心。
再看身边,沈钰祺摇头感慨:“恐怕这事真的会成了。”
沈谊和叶琼也深以为然的点头。
还有不明所以的弟子:“啊?为什么会成?这岂不是要让世族彻底沦为学堂?”
沈谊敲他:“呆子!大门的开关不还掌握在世族手中么?世族仍然是灵修核心的掌权者!”
沈钰祺则问道:“宸安,你为何会想到这个?”
白宸安白净的脸庞微微侧过来,大殿中央的光在他身后衬得圣洁高雅:“世族和世家受制于血脉太久了。”
因为灵脉仍需要依赖血脉传递到下一代,普通人能生出灵修的为少数,更不论其中还有因为不受重视而天赋逐渐消失的,能成为散修的,凤毛麟角。
而近些年世家世族拥有灵脉的血脉在悄然减少,照此趋势,灵修很有可能会成为历史。
与暗藏危机相反的,是世族仍不肯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加之符师、凶兽等新仇旧恨尚未了结,灵修的未来似乎能看到头了。
谢言兮早在数十年前就意识到了这些。
这也是白宸安询问得来的答案。
文学学堂的存在看起来虽然只是谢言兮心血来潮,但等到世族弟子回到中京后,白宸安才真正窥见谢言兮的想法,于是找到师父问个明白。
谢言兮听罢,忍不住笑,“其实你已经确定了是不是?”
“可宸安还有一点不明白,师父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文学学堂还有其他的不同?”
“是你想复杂了。”谢言兮晃了晃手里的书,岁月沉淀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温文儒雅,笑起来时可亲,“世族的教育偏向于家族历史和灵修修行,而忽视思想品德的培育。他们认为用规矩束缚就能很好的让弟子顺着条条框框长大,却不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白宸安明白了。
当年不管是否选出一个占卜师的弟子,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在文学学堂看到了更广阔的世界,于是不再拘泥于世族之中或世族之间,而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每个人都能够改变历史的潜力。
这是世族环境下无法带给他们的。
而离开中京并非出于保护,而是让他们学会和他们之前不屑一顾的人好好相处。
“本来文学学堂还能继续开下去,也不需要等到混战来临时就能完成这些,但中京被陆飞云暗中引入了怨气,导致他们的心神不宁,仍旧高傲易怒。”
谢言兮想想都叹气,“真是费心神。”
白宸安啼笑皆非。
“不过好在我早有防备,文学学堂的用处可不仅仅如此。”谢言兮神秘的笑笑,“不如宸安你来猜猜?”
“怨气……”青年略微沉吟,“是占卜之术?”
“没错。中京出事后,我必须赶到,因此给那些孩子都送出一道占卜之术,以防后患。”
难怪后来白汀风等人灵气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而作为私生子被后来接回中京的吴若阳却被怨气侵染,甚至影响到了灵气运行。
“虽然仍然没能阻止凶兽和符师带来的惨重损失,至少现在回到了正轨。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让完成棋局,宸安愿意代我走完吗?”
白宸安望进师父温和含笑的眼眸里,郑重点头。
大殿中央,白荆打断众议道:“兹事体大,还待商榷。”
韩笑沧也道:“此事不能急于一时,眼下更重要的是恢复世族最基本的秩序,也好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赵时宜正式成为了史上最年轻的族长。
从白荆手中接过代表族长的授印,过去纨绔的青年也难得露出稳重,终得以施展才能。
秦家陆陆续续迁入中京,秦昱自然也来了。
秦家主和赵归映勾结,早已抛妻弃子畏罪潜逃,秦夫人和秦晨为此伤怀许久,秦昱身为长子,自然该担负起责任。
好在秦家还有秦戟和秦旭山父子更善于家中管理。
从世家上升为世族,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秦昱却眼看着一日比一日沉默。当初在太行山意气风发的少年,志在大好山河的少年,终究败给了现实。
白宸安注意到他时,便见到他发呆的模样。想到最近秦世家的近况,他还是动了步子。
“小昱。”
清浅的嗓音温和却不失坚定,一如当初在太行山分别赠言。
秦昱蓦然回首,看到没有丝毫变化的人,不知为何有些心酸。
“宸安哥……”
白宸安笑了笑,示意他往人少的空处去,边道:“幸好你还记得我,不然贸然打扰可就让我尴尬了。”
“怎么会不记得你?我一直惦记着和你的约定,但是……又害怕见你。”
白宸安诧异,“怎么会这么想?”
“我还是将易天问的事告诉了家里,你应该也知道了……所以符兽之战的导火索也许就是我。”
白宸安失笑,抬头宽慰道:“非也。符兽之战是陆飞云策划已久的,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个占卜师,想要阻止发生是不可能的。”
秦昱不蠢,其实在知道陆飞云的真实身份后就想明白了,但是他依旧亏欠于自己给白宸安带去的麻烦:“还有后来追杀你们的,也是因为我曝光了易天问的存在引起的,宸安哥,对不起!”
“……”白宸安叹气,“我原以为你天性开朗乐观,不该钻牛角尖的。”
秦昱沮丧的低着头,高高大大的身形也显得委屈起来。
白宸安忍不住心软,拍了拍他的脑袋。
“别多想,等一切顺利的安顿,再提我们的约定,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