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眯着眼睛，身为仁德之君，他得做出表率。
当年那种行为，万万不可取。
户部官员说的对，若是他直接动手，强行压制商贾。
那曾经立下的人设，顷刻间崩塌了。
李世民登基之时，号称包容万象，仁德孝顺，竖立了一批忠君之臣，狠狠的奖励。
十年了，他用了十年维持了自己这个角色，就像魏征用了十年陪他对手戏一般。
可偏偏，就在这时候，这些掌控着长安之中巨量生意的世家们，还在作妖。
若是现在有另外一个吴文勇就好了，借刀杀人的事情，他最喜欢了。
当然，魏征在也好，至少，魏征家里也穷，他都用不起纸张的时候，定然会破口大骂。
散朝之后，李世民在后宫里面溜达。
寒风吹过，一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驶入皇宫深处。
李世民眼睛一亮，跟在后面。
片刻之后，后宫入口处，杨妃和阴妃两人的身影出现。
“他们在交州还好么，元日会回来吗？”杨妃有些着急，李恪李愔李恽都在交州，他们不回来，皇宫里似乎也没有什么意思。
阴妃也是叹息一声：“我儿李佑在交州可否吃苦？”
来人朝着两位嫔妃拱手。
“两位娘娘，殿下们托我给两位带些话，口传。”
“母妃，你千万不要担心我，我跟李恽弟弟，李愔弟弟，这会儿正在干大事，到时候惊天动地，给父皇一个惊喜！”
“我打算元日之后，就回长安一趟，亲自给父皇一个惊喜。”
很明显，这是李佑的话。
“母妃，阴妃姨娘，我们在这边极好，交州这边人才极多，言语之中颇有善意，我会照顾好几位弟弟，让他们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身体，监督他们读书……”
这一听就是李恪的话。
拐角处，李世民听到这些话，很是欣慰。
李佑和李恽这俩祸害，终于准备认错了。
李恪也算是懂事，不枉自己那么看好他。
至于李愔，这个逆子，他不会还不知道错了吧？
“母妃，元日礼物孩儿已经备好，你给诸位姨娘都送去，我们在交州过的还不错，若是元宵之后，春暖花开，你不想在皇宫里呆了，就休了他，到交州来享大福。”
杨妃心里面咯噔一声，下意识看向了周围。
阴妃更是脸色煞白，幸好，幸好周围没有太监侍卫，不然这话万一传到陛下耳朵里，那陛下还不得暴跳如雷。
此时，墙角处，李世民不止暴跳如雷。
他现在是愤怒上头，但不能发出声音。
比起愤怒，他更担心偷听被人知道，脸上挂不住。
平日里朝政繁杂，本以为以身作则，自己的儿子们就会效仿，可偏偏，自己的儿子里面出了李愔这个异类。
“气煞我也！”
“逆子，你甚至都不愿意叫我一声父皇！”
什么叫休了他，朕在你眼中，就是一个他？
朕要诛你九族！
下一刻，李世民听到了一句让他心情更加糟糕的话。
“儿臣让人给母妃姨娘们送了一些纸张，产自交州，他日会在长安售卖，这上万张，估摸着也够用了，过段时间我再让人送些回来。”
纸张，今日李世民最难受的事情，除了李愔大逆不道，就是长安之中纸张涨价。
纸张涨价，那就是分明不想让寒门子弟展现才学。
扼杀，然后替代。
风吹过来，李世民有些喘不上气。
回到太极殿，他坐在龙椅上缓了许久，终于长吐一口气，额头上传来的阵阵疼痛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罢了，罢了，朕又不是神仙，不可能面面俱到，朕忙于政务，忽视了几个逆子，他们过于跳脱一点，也很合理吧？”
就在此时，李世民注意到，自己面前的案上，似乎今日送过来的草纸，有些薄。
“来人，为何今日的纸张这么少？”
小太监寒蝉若噤，声音如同蚊蝇一般细弱。
“回陛下，皇后娘娘说，长安纸贵，皇宫里当节省开支，这草纸，也要……”
“那宣纸呢？朕还要练字呢。”
“陛下，娘娘不让陛下用宣纸了。”
“朕自己买，你现在就朕的内帑之中拿一万贯，到长安城里，买上最好的草纸和宣纸。”
小太监低下头，不敢吭声，迟迟没有动弹。
“怎么还不去？难道要朕亲自带你去吗？”
“陛下，这……”
李世民意识到，小太监似乎知道些什么。
许久之后，小太监似乎心里面组织好了语言，这才支支吾吾开口。
“陛下，那个，长安坊市之中，但凡是售卖纸张的商铺，如今要么价格极高，要么都没有现货。”
李世民大惊失色。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世民本能的质疑，随后他想起了自己前段时间做的事情，又想到了这些天连日的大雪在北方各地铺开，这……缺上一些货物，似乎也是合理的。
于是，声音也变得缓和了起来。
“长安这么大，非要在那些人那里买么？”
“回陛下，宣纸采买，草纸采买规格森严，您想加，小的出去买，这是最容易了。”小太监叹息着，“若是走宫中手续，不知道得啥时候了。”
“方才你说，观音婢让宫中缩减开支？”
李世民眼神闪烁，心中已经有些怒意了。
如果只是平日的小打小闹，几天而已，影响不了什么，但如今已经也；想到了宫中的纸张，长孙皇后又一次发出了节衣缩食减少用量的做法。
这，就难受了。
“这世上，难道真就没有价格合适的纸张么？”
“区区一片纸，不光限制了我大唐英雄到朕身边来，现在，朕也要受到影响吗？”
“若是有人能造出来便宜又好用的纸张，我李世民愿拜他为义父！”
轰隆！
平地惊雷，还是个旱雷。
程处默站在平康坊，抬头看向头顶。
“不对啊，怎么下雪也打雷啊。”
长安城，崇德坊，一处宅院之中。
五姓七望在长安的负责人聚集在一起，气氛比较凝重。
“诸位收到交州来信了吧？你们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