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例常放假一天。
张新约我吃了早饭,然后我们一起去了艺术楼。
等我练完自己的歌曲后,张新说:“优优,我教你一首歌吧?”
“好啊,什么歌?”
“《稻香》。”
“稻香?那是什么歌?”
“周杰伦的歌。”
“噢噢,你唱吧,我听着呢。”
前奏。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请你打开电视看看,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我们是不是该知足,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所谓的那快乐,赤脚在田里追蜻蜓追到累了,偷摘水果被蜜蜂给叮到怕了,谁在偷笑呢,我靠着稻草人吹着风唱着歌睡着了,哦~哦~”
“……”
“妈,妈,看,哥哥帮我捉的强强豆儿(蜻蜓)!”
“妈,妈,蜂子咬我!”
“妈,妈,是油粑粑!”
“妈,妈,你莫走!”
“妈,妈,你们怎么还不回来!”
“错了没?”
“没错!”
“错没?”
“没错!!”
“好好读书,不要担心屋里。”
“家里的事,有爸爸妈妈在。”
“不要恨你爸爸妈妈,他们也苦。”
“优妹妹到一中读书嘞。”
“走,到场上吃粉去!”
“唐优,你还是没学会听话。”
“唐优,做我女朋友吧。”
大雾四起。
头发白了,手变粗了,脸上长皱纹了。
奶奶!!别走!!
我睁开眼睛,是钢琴啊。
原来是梦。
“怎么了?”张新摘下了耳机,我有些心神不定。
我微微摇头,咽了下口水,说:“没什么,做了个梦。”
原来,一切,我都还记得。
“我们中午去吃火锅吧?”张新笑眯眯的看着我说。
我摸着胸口,心还是跳的很快:“火锅?”
“嗯。火锅。”
他带我去了县里的火锅店,人很多。
我坐在座位上揉着脑袋,刚刚的那个梦,确实把我吓到了。
他调好了蘸碟,坐在我身边:“怎么了?还是头疼?”
“有点。”
“要不吃完了待会儿去医院看看?”
“不去,赶紧吃吧,吃完了早点回学校。”我摇头,对医院这个地方,我实在是,能不去就不去。
他没再说话,而是默默地将肉卷先倒进去,然后各种难熟的食材,都被放了下去。
锅里的汤不停翻滚着,熟了的肉卷被放进我的小碗。
我蘸了一点蘸料,入口有些腥,不太喜欢。
微微的摇头,然后开始吃素菜。
“你试试我这个。”他往我碗里放了一片蘸好的肉卷,上面有很多辣椒。
我有些犹豫。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总归是吃不死人的。
闭眼,入口。
嗯?
还行哎。
就是有点辣。
旁边递过来一杯酸梅汁。
喝了一小口,然后狂扇风,眼泪都被辣出来了。
“有那么辣?”他也吃了一个,“不辣啊?优优,你不太行啊?”
呵。
我不行?
我伸手调换我们的蘸碟,然后丢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他。
你才不行!
我的胜负欲被激起了。
他又去调了一份蘸碟,然后我俩开始比赛。
我一个,他一个。
他一个,我一个。
看谁能吃辣。
最后,我俩都瘫在位置上,锅里的食材所剩无几。
我是被辣晕的,他是被撑的。
哈哈哈哈哈!
“还和我比不比了?”我偏头问他。
他摆摆手:“不比了,还是你厉害。”
“哼!”
出了店,围巾套上,然后开始埋头走路。
天上飘着小雨,一把伞被撑开了。
“优优,你爱我吗?”他问。
我向前走了两步,转身,说:“爱,”
“还是不爱呢?”
“这得问你啊,张新。”
他好像又长高了,我都要抬头看他了。
“你是爱我的。”他说,“优优,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高中都还没毕业呢,你就想着大学毕业啦?再说了,万一没考上大学呢?”
“一定能考上的,优优,答应我吧。”
“那可不行!”
他急了。
“你别急,结婚呢,也不是不行,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如果你能做到所有我喜欢的事的话,那我就嫁给你好了。”
“这可是你说的,优优,你可不能反悔!”
他的眼睛亮极了,真美啊。
“放心,”我拍拍他的胸口,说,“我肯定不反悔。”
啧。
学生时代的话,指不定啊,过两年就忘咯。
再说了,承诺这个东西呢,只有听的人,才会放在心上。
“唐优,我会一直爱你的!”
我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很快,我就被追上了,被搂在他的怀里。
“优优,相信我,好吗?”
“好啊。”
是公交站台的雨天。
他亲了我,说爱我。
然后,在我的脚上系了一条脚链。
晚自习,我又开始刷题了,因为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了。
班里的气氛也愈加紧张,但对我来说并没什么影响,这样的气氛,反而更能激发我内心的斗志。
考场上,监考老师百无聊赖的玩着讲桌上的粉笔,后面的监考老师不停地在走来走去。
有人抓耳挠腮,有人胸有成竹,有人,传小纸条。
传小纸条的我只能说一声,牛批!考试居然还传小纸条,是真不怕被抓啊。
啧。
太惨了。
试卷做完了,会做的都做了,文科写满,理科写解,剩下的,就要看天意了。
寒假向来是不用取通知书的,尤其是在有了手机之后,几乎所有的成绩都会在班级群里发出来。
寒假有二十天。
年前十天,年后十天。
张新又和我坐了同一辆车,他说:“优优,我今年也回老家过年。”
“嗯呐,然后呢?”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说……新年快乐?”
张新:“……”
“优优,你快点长大吧。”
靠。
又揉我头发,不知道我起床绑了很久才绑好的丸子头吗?
我也伸手把他的头发弄乱,心里才舒服了。
我用眼神警告着他,不许再揉我的头发,他才收了手笑着。
“有时间了,我帮你扎头发。”他说。
切,我自己又不是不会扎。
这次回家,依旧是重重的箱子,我打了电话,叫爸爸来接。
“爸爸,我下车了,过来接下我吧。”
“好,你等一下,我马上到。”
这个马上,让我在寒风中站了一个小时,手脚都冻僵了。
回家后,我立马就坐在烤火架,盖了烤火被,将手伸进去烤着,也顾不得会不会伤到手了,身体渐渐回暖。
妈妈在一旁说着爸爸:“喊你早点去你不去,你硬是要等到牌打完了再去,那个牌,比你女儿还重要些是不是man?”
“我喊你学到开三轮车你不学,你学了不是就可以你接女儿去了。”
“我和你讲东,你和我扯西,好家伙!那屋里东西你都搞好了?衣服攒了一大堆到那里放起,地也没见你扫一下,地里地里没搞好,屋里屋里没搞好……”
唉。
是了。
这才是我的家。
无止境的争吵、埋怨、互相推诿。
“我饿了!”
“我搞饭去!”爸爸去了灶屋,这场争论终于停止了,我的耳朵也得以清净。
张新:[到家了吗?]
我有些烦,并不想回消息。
张新:[忙去了?]
张新:[看到消息了回一下。]
我解开手机锁,开始回消息。
[刚在烤火,没看手机,现在才看到,早就到家了]
张新:[噢噢]
张新:[才一会儿没见,就想你了]
张新:[优优,你想不想我?]
想个锤锤哦想。
我:[想,可想死你了]
呸,我才不想你。
“唐优,过来吃饭了。”
我:[我吃饭去了,有时间再聊]
“好。”我看向还在收拾东西的妈妈,说,“妈,吃饭去啊。”
“你们先吃,我等下来。”妈妈还是没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用鼻子呼出去,说:“先吃饭,吃完了再搞咯。”
“好,先吃饭去,走。”妈妈起身,和我一起去了灶屋。
爸爸已经倒好了酒,拿好他自己的碗筷,准备开吃了。
这生活,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拿了两副碗筷出来,然后开始盛饭。
“有了有了,你舀那么多,我哪吃的完哦。”妈妈抢过碗,我继续装我自己的饭。
舀了两勺,就不舀了。
“你给我舀那么多,给你个儿舀那么少,快点,我给你赶点,不然等下我吃不完。”
于是,妈妈饭碗里的饭少了一点,我的碗里,多了一点。
饭后,爸爸坐在堂屋烤火玩手机。
我和妈妈坐在灶屋烤火烧水准备洗碗。
山里的人家,好像默认所有的家务都是家里的女人做,不管她是大是小。
小时候,他们说我。
地都不扫,以后去了夫家可怎么办?
饭也不会做,以后嫁了人可怎么办?
甚至就连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生在山里的女人啊,好像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背上了枷锁,有一个不存在的丈夫和夫家。
难道,就不能不嫁人吗?我的心里存了一个疑问。
有问题,那就要解决。
所以我找了魏赢。
我:[魏赢,你以后会嫁人吗?]
魏赢:[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魏赢:[我也不知道,到时候再看呗]
魏赢:[咋的,张新说要娶你啊?]
我:[……]
魏赢:[他真说要娶你了?]
魏赢:[卧槽!牛批666!!!]
隔着屏幕,我都能想象出魏赢的动作和神态。
我:[不关他的事,是我看到我爸和我妈相处的情况,然后才问你的]
魏赢:[emmm 是不是你爸啥事儿不管,然后你妈啥事儿都管的那种情况?]
魏赢:[嗐,习惯就好,我家也这样]
魏赢:[这么想,卧槽,结婚太可怕了!]
魏赢:[我决定不结婚了,打死都不结]
我:[那打的半死呢?]
魏赢:[你这样会失去我的,朋友]
我:[开玩笑开玩笑,不说了,我洗碗去了]
魏赢:[okk]
原来,也有人和我家的情况是一样的么?还是说,只是山里,才会有这种情况呢?
我不懂,但我悄悄的,对婚姻有了警戒心。
把洗好的碗放进橱柜关上玻璃门,然后刷牙洗脸泡脚上床睡觉。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我打开了手机。
我:[张新,在吗?]
张新:[在,怎么了?]
我:[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张新:[问呗]
我:[你觉得,一个家庭的家务,都应该由女人承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