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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个人,也不妨碍我们的游戏继续下去。

“哦~你好讨嫌哦!”唐念翻着白眼把她的珠珠儿都输完了,“下次不和你们玩了!”

“那我应好怕哦~”牛国搞怪的声音把唐念气走了,我看了一会儿,也觉得无聊,也就走了。

哪知道唐念居然在我家楼上玩起了游戏,莫名的,我有些不开心,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我看见堂屋放了些还没剥皮的竹笋,应该是嗲妈弄回来的。

我叫了几声妈,没听见回答,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又上山扯竹笋去了。

才从学校解脱,又不想做作业,就搬了小板凳,开始一层一层给竹笋脱衣服。

其实还有一种比较快的方法,就是用刀把竹笋削出一片,然后用手指绞在竹笋顶尖,打着圈往下剥。

不过这样的方法不适合我,会手疼。

刚剥了没几根,哥哥他们也回来了,径直的上了楼,开始玩游戏。

我啪叽一下把剥了一半的竹笋扔在地上,撅着嘴巴爬上了楼。

我们的床,是绷子床,上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加了一层薄薄的垫被,还有粉红大花破洞的床单,以及有味道的被子。

尿桶已经满了,是因为接了漏下来的雨水。

“唐念你还偷偷摸摸的一个人玩游戏!搞得好哦~”这是竣竣哥的声音。

“哎呀,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竣竣哥你快跳,要撞死了!”唐念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你看你看,我讲要死的哈!”

嘻嘻哈哈的,嗲妈背着竹笋回来了。

是用麻袋装的,有的脱了衣服,有的还没脱衣服。

“快点下来帮到剥笋子啦~今儿天没做工夫的没得饭吃哦~”

威胁一出口,就知有没有。

一阵兵荒马乱,各人拿了小板凳开始做工。

只是刚坐下来剥了两根,大伯母就端着饭碗带走了唐诚和唐念,他们家要吃晚饭了。

饭菜的香味其实并不重,只是生活的差距让我的心里略有不平。

妈妈带着笑颜说:“等把这堆笋子剥完了就吃饭,明儿个煮了笋子,好卖钱给你们买油粑粑吃,好不好?”

“好~”我第一个出声,因为我喜欢吃油粑粑。

随即大家都默默地加快了速度,不知是谁拉亮了堂屋的灯,又拿了手电筒放在板凳上照亮,只是剥完笋子的时候,天已然黑了。

饭后,嗲点燃了烟,妈妈把蒙着布的缝纫机拖了出来,准备把我们已经破了的衣服补一补。

使唤我把线圈定在地上,妈妈开始她晚上的工作。

“明儿天再扯半天,下午回来煮笋子,后天赶场卖去哦!”妈妈眯着眼试图穿线。

嗲磕掉烟灰,说:“都听你的!”

小事听我妈的,大事儿听我爸的,只是家里,少有大事。

电视的屏幕明明暗暗,犹如我的童年。

唐坤嘀嘀咕咕和彭竣商量着什么,说两句要看一眼嗲妈,我就知道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二舅,我们明儿天也扯笋子去哦!”彭竣哥笑眯眯地说。

嗲将青灰色的烟圈吐出来,戏谑的说:“你们莫扯得到笋子?莫到山里路都找不回来哦!”

“耶嘿,二舅你莫看不起人咯!”彭竣哥开始反驳嗲的话。

妈妈笑着插话:“去就去么,屋里反正也没得什么要做的,找的到餐菜转来也是好的么。”

这下嗲没话说了,我们明天去山上扯笋子的行程就被定了下来。

竣竣哥和唐坤还兴奋的约上了唐诚和唐念,直到半夜要睡觉的时候都还在念着要去扯笋子的事情。

褥子很薄,稻草很厚,有伸出来的稻草尖戳到我的耳朵,默默地将身下的床单往上扯了一点,才算安稳的睡下了。

清早。

我都还没起床,就听见竣竣哥他们闹得不行,吵着要上山扯笋。

我赶紧翻身下床,留我一个人在家里,这可不行,我会害怕的。

又是一番打打闹闹,吃了饭,嗲妈已经先走了,我们在家里挑挑拣拣,背上了背篓,拿上了柴刀——出发!

背篓不大,是小孩儿专用的小背篓,能放的东西不多,所以也不怎么重。

一行人稀稀拉拉的上了山,说着今天要扯多少笋子,要吃香喷喷的腊肉炒笋子。

走了约摸一个多小时,几个娃娃终于到了竹林。

竹林内部的气味很奇怪,有点冷,还有点香,唯一不好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虫子有些多。

走到竹林,还没开始扯笋子呢,就把背篓里的零食拿了出来。

吧唧吧唧的吃完零食,就各自分散去扯笋子了,不过都离得不远,借着从竹叶缝隙间漏下的天光,还是能看见人影的。

我迈着小小的步子,眼睛不停在地面搜寻着竹笋的身影。

哎~这里有一根。

那也有一根。

嘿嘿嘿,晚上的腊肉炒竹笋有着落了。

只是有的竹笋扎根太深,我怎么都拔不出来,拔的我鼻尖都冒汗了。

于是我撸起袖子,把背上的背篓放在一旁,双手合力开始拔笋子。

“piu~”竹笋被拔出来了,我也被摔了个屁股墩儿,好在竹林的落叶很厚,摔的不疼,不然我就该哭了。

把竹笋拔出来的我喜笑颜开,乐滋滋的将竹笋特意不和其他竹笋挤成一堆放着,然后开始搜寻下一个目标。

竹林很大,我们约好了拔一会儿就去信号塔旁集合,因为怕在竹林迷路。

扒拉着细小的竹身,一步一步的往上走,背上的背篓真重,压的我都快喘不过气了。

好在走了没多远,听见了哥哥姐姐们的嬉闹声,驱除了我内心的恐惧。

我佝偻着背,抬头看,唐念坐在信号塔下正在剥笋衣。

意外来了。

不知何时,一只虫子借着带着不知是露珠还是雨水的丝线从天而降,径直的落在了我眼前,离我的眼睛仅仅只有一尺远。

我看的很清楚,这种虫……两边都是头,身躯不停歪歪扭扭的,似乎想飞到我的脸上。

脑海里的弦崩的很紧,只要那虫子再动一下,它就会断掉。

稀奇古怪的画面不停在脑子里呈现,最终化为了一声——“啊!”

没错,是我叫的。

眼泪顺着风的方向甩的飞起,尖叫声像是投入静湖里的石子,激起了一连串的效应。

过路的小蛇窜的飞快,原本准备吃掉飞蛾的蜘蛛也退回远处隐缩不见,徒留落在蛛网上的飞蛾接受风雨的侵袭。

竹叶上的水滴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我奔跑的速度一般。

终于,离了阴暗的竹林,天亮了。

我胡乱的在身上各处扒拉着,生怕有虫子还停留在自己身上,还蹦跶了好几下。

“你得搞什么?颠了?”唐念看着我的动作觉得莫名其妙,这是在做什么。

其他人的目光也聚集在了我的身上,总觉得我在发疯。

“有虫。两个脑壳的虫。”

我的话逗笑了他们。

“山里的虫多得是,千奇百怪的,有什么好怕的?”唐坤可能觉得我的行为实在丢脸,又在我心口刺了一刀。

竣竣哥看不过眼,给了我另一个解释和安慰:“莫听你哥哥的,哪个人没得怕的东西。是人,就会有怕的东西,不就是怕虫子么,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我还怕水嘞。”

确实,本就是山里人,怎么能怕虫子呢?以后要见虫子的日子还多着呢。

可竣竣哥的话又让我开始纠结,所有人都会有害怕的东西吗?

我不理解,在我的印象里,嗲妈好像就没什么害怕的东西,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上工,乐呵呵的下工。

我不说话了,沉默的坐在信号塔下面,盯着背篓里的竹笋发呆。

又是蚂蚁,怎么还是蚂蚁,连你也欺负我。

一只迷了路的蚂蚁爬上了我的手背,有些痒。

虫子我不敢打,你我可敢打的。

于是那只蚂蚁就此丢了性命。

“是的是的,我啊(还)怕凑凑儿(蚯蚓)嘞!”唐坤似乎觉得自己的话确实过分,也开始用自己举例,好让我能够好受些。

唐念和唐诚也加入了这个话题,说起了自己害怕的东西。

注意力被转移后,虫子似乎在我的脑海里消失了。

“唉,不晓得妈他们扯好多笋子了?”唐坤用个小棍扒拉着脚前腐烂的竹叶说。

话题的转移就是这么突兀。

“有点饿了。”唐诚接话道,“要不转去吃饭去?”

我看见每个人都悄悄的咽了口水,应该是饿了,也可能是馋了。

“走走走,转去歹(吃)饭去哦~”唐念没心没肺的接茬。

说着大家都理好了自己的背篓,背篓里的笋子已经混成一团了,找不到我费了很大劲才拔出来的那根竹笋,心里似乎有些遗憾留在了背篓里。

上山容易下山难,这和上学的路又不一样了。

全是泥巴路。

还没有什么歇息的地方,滑的很。

对身高足够的他们来说,下一个坎很简单,但对我来说,就不容易了。

试探着将穿着雨靴的脚往下落,嗯,是稳的。

可意外又来了。

一个呲溜,我摔了。

屁股摔的生疼。

“呜呜呜……”眼泪像是不要钱般的涌了出来,在我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我是泪失禁体质啊,难怪这么爱哭。

前面的几个哥哥姐姐不约而同的叹气,可能觉得我真是个小拖累吧。

唐坤和彭竣一人递了一只手,两人合力把我提了起来。

好在背篓里的竹笋没有抖出来,还安安分分的待在背篓里。

“走路要看路,莫勾(低)起脑壳就走,晓得没?”

我也没解释,我明明看路的了,是能走的呀,可就是摔了,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暗自撇撇嘴跟了上去,这回我学乖了,路上总算是没出什么状况了,平安到了寨子里。

一个伯伯在家正在侍弄菜园子,估计是听见我们过路时的交谈声,抬头看着我们喊:“几姊妹(兄弟姐妹)扯浪(很、非常)多笋子啊!”

“哪里哦,就烙(炒)的餐菜吃!伯伯你得搞么子哦?”唐诚作为我们几人中的大哥,接了话。

伯伯龇着大牙,大声道:“种点菜吃嘞~不种菜,夜饭都要吃光饭的!”

“那伯伯你忙,ong(我)们转去了哦!”唐诚招呼了一声,然后我们一个接一个的从伯伯家过了路。

每过去一个,就叫一声伯伯,以示乡村的礼仪?

到家时,嗲妈已经回来了。

嗲在烧水准备煮面,妈妈正在剥笋衣。

带着茧子的手指转几个圈,笋衣就被剥下来了,露出淡黄带青的竹笋肉。

“佬佬妹妹转来了,多下点面!”

“好~”嗲的声音隔着门,有点闷。

和我今天的心理状态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