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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苟安的大中之治(4)以术驭下,得小而失大

宣宗天赋极佳,人很聪明,博闻强记且善于学习。不仅对庞杂的律法条文过目不忘,就连在宫中洒扫的众多杂役都能叫上名来。各地呈报上来的奏疏,他只需看一遍就可牢记在心。

你的工作他比你还明白,你的优缺点他比你还清楚,这样的领导,你按他说的去做就是,千万别自作聪明,否则很可能丢官丧命。

一次,度支上了封奏疏,把其中的“渍污帛”(指被水浸染过的布帛)的“渍”字误写成了“清”,宣宗看后并没说什么。

奏疏转到中书盖章,枢密承旨(相当于文秘)孙隐中校对时发现了错字,又将“清”字补笔改成了“渍”,而后盖章签署重新呈递给了宣宗。没想到就是这一个笔划的差别,就被宣宗看到了。宣宗顿时大怒,按擅改奏章的罪行将孙隐中贬官处治。

按理说孙隐中身为文秘,这一行为完全是责任心的体现,不但不该罚,反而应当受到褒奖。

可惜他错就错在没搞清楚宣宗的帝王心术,做法欠妥!

如果宣宗知道此字有误却并未指出,一定是别有深意,有可能是在故意考察臣子如何反应,你不向他报告便私自更改,不就是图谋不轨!如果宣宗没有发现此字有误,你私下改过来了,岂不是说他连“渍”与“清”都分不清!正确的做法就是别吭声,盖章下发拉倒!

他不需要你能干,只需要你听话!

为了在地方官员面前彰显自己无所不知,宣宗密令翰林学士韦澳编纂了一本反映各地风俗物产的书,取名《处分语》。韦澳领旨后亲自上手,书成即报宣宗,连他弟子都不清楚此事。

一天,邓州刺史薛弘宗入朝觐见,向宣宗汇报工作。结束后满脸冷汗的他对韦澳连声感叹:“圣上对我们州中事务熟悉的吓人!”

韦澳一问才知宣宗说的全是《处分语》中所载,他竟把整部书的内容全记下来了!

宣宗熟知吏治,善于以术驭下,处事用人注重程序公道,只要不是涉及原则性的事,也能虚心听取大臣意见。因此,在他当政期间,官员们畏于他的精察,倒也还能恪尽职守。

浙东观察使李讷因性格暴躁,轻视军中将士,引发兵变被士卒驱逐出境。

宣宗立刻将李讷贬黜为郎州刺史,同时杖责监军王宗景四十大板,发配恭陵守墓,并诏令全国:“从即日起,凡节度使、藩镇武将不遵守律法的,监军一并坐罪。”

可别小看这纸诏令,以往监军只有权力没有责任,藩镇出现任何问题都是节度使的事,与监军毫无关系。因此监军们在任期内只是一味的享乐敛钱,这下把藩镇将士违法与监军连坐在一起,也算是逼着监军尽心本职,不至于太过出格。自宪宗死后的六任帝王里,对宦官如此强势的除了武宗,也只有宣宗了。

淮南节度使杜悰曾做过前朝宰相,原本官声不错,还得到过武宗的褒奖。但在地方日子久了,逐渐沉溺于酒宴享乐中不再关心政事。

有一年赶上淮南闹饥荒,他毫无怜恤之心,依旧悠游快活。百姓们没有办法,只得外出流亡。宣宗听说后,让宰相崔铉到淮南当节度使,把杜悰打发为太子太傅、分司,不再让他主政地方。

有个叫刘集的乡野医师能量很大,不知用的什么法子,竟然让宣宗亲自出面,给兵部侍郎兼盐铁转运使柳仲郢打招呼,给刘集在盐铁场弄个小官当。

柳仲郢对宣宗说:“他是个医生,医术精湛完全可以当医官。安排到盐铁场,该如何考察他的能力!更何况盐铁场全是些不入流的卑贱小官,不应由皇上您亲自下令,臣不敢奉命。”

宣宗当即给有关部门批示:“赏赐刘集细绢百匹,送他回家。”有一天宣宗见到柳仲郢,笑着连连夸他在刘集这事上做得对。

右威卫大将军康季荣在担任泾原节度使期间,擅自挪用公款二百万缗。事情暴露后,康季荣请求用家财偿还公款,不要给他定罪了。宣宗顾念他曾在收复河、湟时立有功劳,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诏书下到中书被给事中退回不办,朝廷谏官也纷纷上奏弹劾。宣宗当即收回成命,重新下诏将康季荣贬为?州长史(重庆奉节县)。

宣宗乾纲独掌,断事果决且头脑清醒。唐朝的官僚体系架构设置的比较合理,对皇权、相权以及地方官员的权力都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制约。可惜到了中、晚唐时期,这些制度逐渐被破坏,变成了墙上的摆设。特别是在“甘露之变”后,宦官集团做大,严重威胁到了皇权,以至皇帝在处置国家大事、任命高级官员时处处受到掣肘。

宣宗起自寒微,对于人情世故和朝臣们之间的勾心斗角看得通透,加之明察秋毫谁也糊弄不了,在与各方势力的斗争中逐渐掌握了权柄。

执政中,他既有柔的一面,也有硬的一手,保证了国家机器在他的操控下顺畅运转。

先看柔的一面:

宣宗对京兆府的治理很是不满,就将他最信任的翰林学士韦澳任命为京兆尹,让他管理京城事务。韦澳不仅博学多识且为人公正,上任后不讲情面认真履责,使得长安那些豪门权贵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

宣宗的舅舅郑光以前很穷,外甥做了皇帝成为天下主人,他开始疯狂的圈地敛财,宣宗碍于情面也不便多说。郑光的管家倚仗主子势力横行霸道,接连数年不向朝廷上缴赋税,韦澳将管家抓起并带上了枷锁刑具。

宣宗询问韦澳缘由,韦澳如实做了汇报。

宣宗问:“你准备怎么处置。”

韦澳斩钉截铁道:“依律当斩。”

宣宗委婉的说:“郑光很喜欢这个管家,怎么办?”

韦澳答:“陛下将我从内庭调到京兆,是想让我清理京城的陈年积弊。郑光管家长年祸害乡里,宽恕了他就证明陛下的律法只针对那些贫苦百姓,恕臣不敢奉诏。”

宣宗道:“你说得对,但郑光总是缠着朕。不如你将这管家痛打一顿,但饶他一条命行吗?”

韦澳说:“陛下发话,臣不敢不听,但必须要让郑家把欠缴的赋税交齐。”

宣宗道:“这完全应当!朕为了私情破坏你执法,朕深以为愧。”

韦澳回去立刻将管家痛打了一顿,并等着郑家把数百斛欠缴的粮食送来,才将管家释放。

这件事说好听点,宣宗有人情味,对认真履职的官员比较尊重,至少没有倚仗皇帝权威硬行施压。

但从另一角度去看,正是由于他的纵容,以及对国家律法的“双标”,才让郑光如此猖狂。

再看硬的一手:

大中十年(856年)十一月,户部侍郎崔慎由荣升宰相。

宣宗任命宰相从不通过中书、门下,也不与任何人商量,每次都是从宫中颁诏过后,群臣才知道宰相是谁。

这次的宰相人选,起初定的并不是崔慎由,而是兵部侍郎、判度支萧邺。

当宣宗把萧邺的任职命令交给枢密使,让他们前往学士院宣旨时,枢密使王归长、马公儒提醒宣宗:“萧邺当了宰相,他的判度支一职是否应予免除。”

宣宗立刻起了疑心,认为王归长他们与萧邺有勾联,随即撤回萧邺任命,亲手写下崔慎由的名字,重新交给学士院下达。

内园使(传达皇帝诏旨的宦官)李敬寔,遇到宰相郑朗出行不躲避,郑朗向宣宗参了他一本。

宣宗将李敬寔叫来责骂,他还不服气的说:“我是传旨的供奉官,照例可以不用躲避。”

宣宗怒道:“你如果担负传令任务,就是横着走也没人管你。但你私自外出,遇到宰相怎能不知规避!”让人剥去他的官服,打发到郑郎府中去做杂役。

宣宗爱听戏,在宫中豢养了一帮戏子。其中有个叫祝汉贞的,为人滑稽,反应敏捷。宣宗随便手指一物,他都可以编成歌曲咏唱出来,为此深受宣宗喜爱。

一天,他给宣宗讲笑话解闷儿。见宣宗听得认真,便把朝中一些事也穿插进去当作笑料。本以为宣宗会开怀一笑,谁知宣宗当即把脸沉了下来,冷声道:“我养你,不过是取笑而已,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影射朝政。”祝汉贞惶恐退出。

不久,祝汉贞的儿子因贪污被杖刑处死,祝汉贞也坐罪流放天德军(今内蒙古巴彦淖尔境)戍边。

还有个叫罗程的资深乐工,琵琶弹得极好,在武宗时就已受到宠幸。宣宗精通音律,对他的精湛琴艺更是欣赏有加。

罗程仗恃恩宠,在长安肆意横行。一次他在街上闲逛,只因有人瞪了他一眼,他竟将人杀死,被抓进狱中待罪候审。

乐工们想救他,在宴会中故意设了个放置着琵琶的空坐,并围在旁边下跪哭泣。

宣宗诧异的问他们怎么了,他们说:“罗程有负于陛下,的确罪该万死。然而臣等实在替他的精湛琴技感到惋惜,他一死将再也无法替陛下弹奏。”

宣宗道:“你辈可惜的不过是他的琴艺,朕看重的却是国家律法。”随后让人将罗程杖死于狱中。

宣宗精力旺盛也非常勤政,左右亲近的人从没见到他有过倦容。

与宰相商议国事时,他威严的态度令人不敢仰视。等到处理完公务,往往会笑着说:“可以聊聊闲话了。”于是,街头巷尾、游玩宴乐等话题无所不谈。

一刻钟左右,他突然又整容严肃的说:“你们好自为之,朕时常担心你们辜负于我,以至再也无法见面。”说完这话,便直接起身回宫,留下一众官员惶恐莫名。

宰相令狐绹私下对人说:“承蒙皇上信任恩宠,我已当了十年宰相,但每次在延英殿汇报工作,还会紧张到汗流浃背。”

大唐有威严的帝王不少,比如太宗李世民,由于长年征战自带着一身杀伐气,不怒而自威。太宗自己也深知这点,惟恐大臣因怕他不敢畅所欲言,每次上朝都面带微笑,即便遇到不满,也会尽量克制。

后人常称宣宗为“小太宗”,实则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太宗是有威而有意克制,而他则是无威却愣要装威。

威信从来都是靠实干挣来的,拿地位唬人、凭权力整人,得到的只能是表面上的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