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归身为后宫之主,身着一袭素服,神色庄重地来到了姬琼的寝宫前。
她目光沉静,眼底却难掩一丝哀伤,更有深深的尊重与惋惜。
作为国君的妾室,姬琼的身份不同于正室夫人,是不被诸侯各国官方承认的。
因此,她的去世,只能在晋国史官的内部记载中被草率的记录成“狐姬卒”三个简单的字,连具体的名字都没有机会留下。
随后,萦归亲自查看了为姬琼准备的陪葬之物,仔细检查着每一件物品的质地和工艺。
突然,萦归的眉头微皱,语气有些严厉的责问道。
“这陪葬之物的做工不够精细,你们怎能如此怠慢!”
“琼先少妃在世时,对宫中的众人皆是素来温和友善,我们怎能在此时亏待了她。”
陪在一侧的女奴赶忙跪地请罪道:“夫人恕罪,小奴这就去更换。”
在安排停当各项事务后,萦归来到灵堂前,亲自点燃香烛。
香烟袅袅升起,萦归闭上眼睛,默默祈祷。
“琼先少妃,愿您一路走好。您的善良与宽厚,宫中众人定当铭记于心。
只叹命运无常,让您过早离开人世,但愿下一世您能尽享荣华,平安顺遂。”
走出灵堂后,萦归神情庄严肃穆的望着众人,声音平稳而低沉的说道。
“诸位,琼先少妃暴卒,乃是我晋宫之中的重大丧事。”
“琼先少妃一生贤良淑德,为教导后宫嫔侍和公子重耳付出和牺牲良多。
然而,天不假年,琼先少妃短短数日便骤然离去,实乃我等所有晋宫中人之痛。”
说到此处,萦归微微哽咽,停顿片刻,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继续说道。
“今日,本夫人奉执掌后宫之命,为其安排丧葬事宜,以慰琼先少妃在天之灵。”
身旁的女奴和寺人们皆垂首听命,萦归微微侧头,对身旁的力士们吩咐说道。
“可以起灵了。”
“是,夫人。”力士们领命匆匆退下。
萦归又转向负责礼仪的大臣,神情严肃认真的说道。
“丧葬礼仪务必遵循祖制,一丝一毫不得有误,万不可出现半点差池。”
“如此贤德之人,不该这般早逝,只愿这最后的送别,能做到尽善尽美。”
说罢,她轻轻叹了口气,引得众人又是一阵沉痛的哀悼。
“臣明白。”被提醒的大臣恭敬地应道。
长长的送葬队伍从晋宫出发,走在最前面的是手持招魂幡的侍从。
其后,是抬着棺椁的力士,再往后是姬琼的几位亲属和其他晋宫中的重要大臣。
重耳双手捧着母亲的牌位,走在亲属队伍的最前端。
他的步伐沉重而坚定,仿佛每一步都承载着无尽的痛苦。
狐突在一旁,由人搀扶着,悲痛使得他的身躯更加佝偻。
狐毛和狐偃紧跟其后,神色肃穆,眼神中透露出对妹妹离去的深深不舍。
沿途百姓们纷纷驻足,低头默哀,以示对逝者的敬重。
在墓地,由负责礼仪的大臣带头,众人举行了庄重的下葬仪式。
祭祀官高声诵读了祭文,祈求神灵护佑姬琼的灵魂安息。
随后,棺椁缓缓放入墓穴,重耳亲手将母亲的遗物放入墓穴,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狐突、狐毛和狐偃三人也纷纷洒下象征思念的黄土,沉痛的送别了姬琼。
就在姬琼下葬之后不久,诡诸为了排解政务带来的疲惫和压力,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带着一众随从外出打猎。
苍茫辽阔的天空之下,诡诸尽情地驰骋在广袤的原野之上,追逐着林中的猎物,享受着这片刻的自由与畅快。
然而,就在他们的队伍经过翟柤的边境之时,诡诸不经意间望向了那片土地上方的天空,心中却突然涌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只见翟柤的上空莫名的乌云密布,仿佛笼罩着一层充满血腥气息的阴霾。
远处的城池看似坚固,却隐隐透露出一种沉闷和压抑的气息。
回到晋宫后的当晚,诡诸躺在华丽的床榻上,翻来覆去,迟迟难以入眠。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日里看到的翟柤景象,心中充满了不安和忧虑。
次日,偶然在御园中遇到诡诸的叔虎,看到诡诸一脸愁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心中不禁涌起疑惑,连忙上前恭敬地问道。
“君主,看您的样子,似乎是昨夜睡得不太安稳,可是有何烦心之事?
莫不是您的床笫不够安宁?还是因为您的萦夫人昨夜不在您身边?”
诡诸听了此话,眉头紧皱,目光中闪过一丝恼怒,却还是选择了回避不答。
倒不是因为这算是什么国家机密,只是,他不想在朝堂之上过多谈论自己内心的不安。
这位名为叔虎的臣子,原本也是晋国的宗室公族成员之一,乳名唤作阿豹。
他生下的儿子众多,其中,芮、称、乞,是支持夷吾的一派。
而另外的两个儿子,毂、臻,则是坚定支持重耳的一派。
总之,叔虎的儿子们都是支持两位公子的派系,这也使得诡诸连带着对叔虎有些看法。
更何况,叔虎这几句话,无疑是戳中了诡诸这段时间以来的雷区。
他之所以夜夜都要求萦归为他侍寝,恰恰担心的就是床笫之间的这点事。
看着诡诸满怀心事地走出庭院,脚步沉重的样子,叔虎轻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的也跟着走出了庭院。
还没走几步,就看到士蒍迎面走来,叔虎灵机一动,便凑上前去跟他耳语了一番。
士蒍听了半天之后,微微点了点头,但又紧接着摇了摇头,大惑不解的问道。
“叔虎大夫,这些话,您为何不自己去跟君主说?反而要我替您说出口?”
叔虎意味深长的望了士蒍一眼,颇有些高深莫测的回答道。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轻易地看出来,所以,有些话,我也不方便自己说出口。
不过,虽然我不方便说,但以您的身份却可以随便说,毕竟您一直都是君主的谋臣。”
士蒍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随即换了一副表情,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走几步追上了不远处的诡诸。
然后,他做出满脸一无所知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惊讶地询问诡诸道。
“君主,您为何看起来如此忧愁?”
诡诸见是士蒍来了,无奈的长叹一口气,将打猎途中看到的翟柤气象以及夜间难以安睡之事详细道来。
士蒍听后,假装略微沉思了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君主,这段时间,您晚上睡觉不安,想必一定是因为翟柤。
翟柤的国君,生性自私贪婪,喜好独占利益而毫无顾忌。
他的臣子们为了讨好他,都不择手段地争相谄媚奉承国君。
在那里,有才能之人晋升的道路被堵塞,遭贬之人没有重新启用的机会。
上位者贪婪残忍,视百姓如草芥,下位者苟且偷生,心存侥幸。
他们有放纵无度的国君,却没有敢于直言劝谏的臣子。
有敢于冒犯上级的狂徒,却没有忠诚不二的下级民众。
君臣上下各自都只顾着满足自己的私欲,表现得放纵邪僻。
而当地的百姓们虽然心有不满,却苦于无所依从。
这样的国家,内部矛盾重重,人心涣散,早已分崩离析。
以这样的情况治理国家,必然会困难重重,坚持不了太久。
所以,君主您若是想要出兵攻打它,臣相信我们定能轻松获胜。
其实,即便臣不说这些话,相信君主您的心中也早已有此想法。”
献公听了士蒍的这番分析,犹如醍醐灌顶,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大半。
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坚定,当即拍板决定攻打翟柤。
号角吹响,战鼓雷鸣,晋国的大军浩浩荡荡地向翟柤进发。
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震天。
叔虎身披铠甲,手持利刃,奋勇杀敌。
当大军攻至翟柤城下时,叔虎毫不犹豫地冲向城墙。
他的随从见状,急忙劝阻住了郤叔虎的行动。
“大人,您身为朝中重臣,放弃政务而亲赴战场服役,这并非您的职责所在啊!”
叔虎闻言,毫无畏惧之色,大声地冲着随从喊话道。
“我既没有深谋远虑的智慧,又没有在壮年时立下赫赫战功。
如今国家有难,若不挺身而出,拿什么来侍奉国君?”
说罢,他披上象征勇气的羽毛,率先登上云梯,向着城墙奋力攀爬。
士兵们见叔虎如此英勇无畏,士气大振,纷纷紧随其后。
在晋国大军的猛烈攻击下,翟柤的防线终于被突破。
城门很快被攻破,晋国军队如潮水般涌入城中。
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翟柤最终被晋国成功攻克。
胜利的欢呼声在战场上回荡,诡诸望着凯旋的将士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场战争的胜利,不仅为他消除了心头的不安,也让晋国的威望更上一层楼。
为了犒赏叔虎,诡诸将他封在了郤邑,从此,他便被称作郤叔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