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明月高悬,清辉透过窗棂洒在苍采宫的地面上。
诡诸再次来到了苍采宫,萦归早已等候多时。
只见她身着一袭淡紫色的华服,身姿婀娜,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看到诡诸的到来,她立即起身,为诡诸端盘奉上了精致的点心和香茗。
“萦儿,今日有两位大夫跟我建议,说要将世子和公子重耳、夷吾送出绛都。
让世子驻守曲沃,重耳住在蒲地,夷吾住在屈地,不知你如何看待此事?”
诡诸漫不经心地品尝着点心,目光深邃地看向萦归,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中探寻到什么。
萦归眼神微微愣怔了下,随即故作温婉地答道。
“君主,小童乃是一介女流,本不该妄议此事。
但既然君主问起,小童便斗胆说上几句。
大夫们会有此提议,想必是出于对国家安稳的考量。
眼下,世子与两位公子在朝堂之中各有自己的一派支持者。
世子内靠杜氏、士氏家族,外靠大将军里克,军事实力极为强悍。
公子重耳自十七岁起便交友甚广,身边可谓是人才辈出,更是背靠狐氏家族。
即使是公子夷吾也与那吕甥、郤芮长期联系,更有虢射这样的一方势力。
眼下,若将他们三人长期聚在一起居住,难免会因权力和利益产生争权之嫌。
长此以往,非但不利于群臣一心忠诚护主,反而恐生意外变故。
依小童之见,反倒不如将三人分散到不同的封地居住,让他们各守一方。
如此一来,倒是可以互不干扰,或许能减少些内斗纷争,也有利于晋国江山的安定。
只是小童见识短浅,不知这其中背后还有何预想不到的利弊,想必在君主心中已有定夺。”
说着,她微微垂下眼帘,一副柔顺恭谨的模样。
诡诸皱了皱眉,放下手中的点心,神色沉重的说道。
“寡人也是正在犹豫,此事关系重大,若处理不当,恐生祸端。
如今朝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各自为主,寡人不得不谨慎行事。”
萦归轻步走到诡诸身后,纤纤玉手轻柔地为他按摩着双肩,轻声说道。
“君主莫急,您若是有什么顾虑,可以尽情跟小童倾诉。”
她的动作轻柔而舒缓,仿佛能抚平诡诸心头的忧虑。
诡诸轻握住萦归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先说这世子,向来忠厚老实,寡人担心他在外会受委屈。
毕竟曲沃之地,乃宗庙所在,各方势力情况极其复杂。
他身处其中究竟能否应对自如,寡人心中实在没底。”
萦归微微一笑,看似体贴入微的美目流转一番说道。
“君主慈爱,世子定然明白君主的苦心,但这也是对于世子必须经过的一番历练。
世子若能在曲沃有所作为,日后定能成为君主的得力臂膀,这也是君主之福呀。”
诡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目光忧虑的继续说道。
“嗯,你刚才所言也有几分道理。再说这重耳,在民间素有贤名,而那夷吾又心思深沉。
若是让他们离开绛都,寡人还是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趁机发展自己的势力。”
萦归试图让诡诸相信她的建议是出于一片赤诚的继续巧言说道。
“君主,重耳虽有贤名,但蒲地偏远,资源有限,他兴不起什么野心。
夷吾心思深沉,可屈地狭小,难以施展,也不会有太大的隐患。
只要君主能加以掌控,定期派人视察,他们也难以掀起大的风浪。”
诡诸沉思片刻,心中微微有所动摇,但一想到守边之地的艰苦,他的眉头又皱得更紧。
“这守边之地艰苦,不知他们能否承受得住。”
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犹豫,毕竟那是他的亲生儿子。
尽管他对这几个儿子心中再是不满,却也难免还存有一丝天然的舐犊之情。
萦归连忙站起身,言辞恳切,仿佛处处为诡诸着想般的说道:
“君主,只有经历了磨难,他们才能明白责任之重大,懂得为君为国之道。
况且,身为宗室子弟,将来随时可能要踏上战场,怎能如此娇生惯养?
如今诸侯争霸,群雄逐鹿,邻国的强敌层出不穷,秦国和楚国都虎视眈眈。
若他们不尽早经历些风雨,以后又如何能担当得起守卫国家的重任?”
诡诸站起身来,在寝殿中来回踱步,心中犹豫不决。
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仿佛在衡量着这个决定的利弊。
苍采宫内的气氛愈发凝重,仿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看出诡诸的迟疑不决,萦归的眼神更加坚定,又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
“更何况,小童还记得,前段日子,君主正是因为他们三人的事情气得寝食难安。
想来不如将他们遣去其他地方,眼不见,心不烦,也让他们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砺一番。
这样一来,既能让君主您心情舒畅些,也给了他们一次改过自新、成长历练的机会。”
“君主,小童这也是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您能少些烦恼,保重好您的身体健康。
相信经过此番磨砺,他们定能有所成长,日后也能为国家效力,不辜负国君的一片苦心。”
诡诸停下脚步,凝视着萦归,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与纠结,终于,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此事寡人还需再思量思量。毕竟这关系到我晋国的未来,切不可草率决定。”
过了半个月后,诡诸在二五和萦归的不断劝说下,终于下定决心将三人派往边疆守边。
临行前,得知消息的重耳跑去诡诸的书房,跟诡诸请旨道。
“君父,儿臣此次前往,想带上祁棠,望君父应允。”
诡诸尚未回答,恰好在一旁帮忙研墨的萦归突然微微一笑说道。
“公子恰巧提醒我了,我这里有个性子还算乖巧的女奴,名叫小挽。
本打算送给你,好让你在位于遥远边境上的蒲城那边能有个妥帖之人照顾。
刚好你想要迎娶祁棠为新的妾室,更是可以顺道把这女奴也一起带上。
左右你都要带上个女子随你一同前往蒲城,也不差再多她这一个了。”
说罢,萦归将陪侍在自己身侧的一个年轻女奴随手拉了过来,正是易容后的姬宛丘。
自从姬冠素去世后,姬宛丘的内心便对申生和重耳两人都充满了恨意。
这次听说重耳要去蒲城,她主动要求想要一起跟去,到蒲城那边做萦归的眼线。
重耳心中一惊,他没想到萦归会提出这样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要求。
他有猜测过,这个女奴,会不会是萦归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怀有某种目的才接近他。
但是,此刻的他,确实没有什么合理的借口,一时间还无法拒绝,只得草草应了一声。
“多谢萦夫人赏赐。”
送行之时,明明已是盛夏时节,但天空却是阴霾密布,仿佛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沉沉地压下来。
寒风凛冽地呼啸着,如尖锐的哨音刺痛着人们的耳膜。
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萦归的阴谋,却在诡诸的威严下不敢违抗。
申生身着素服,脸色有些苍白,但神情坚毅不屈。
他望着诡诸,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但仍恭敬地行礼道。
“君父保重,儿臣定当不辱使命。”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重耳则目光深邃,似乎早已看透了一切背后的布局,只是淡淡地说道。
“君父,望您多保重。”
语气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夷吾满脸的不情愿,却也只能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君父,儿臣告辞。”
他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满满的不甘和无奈。
马车缓缓启动,扬起一阵尘土。
三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听说了三个公子离开都城的消息后,晋国的群臣都纷纷感到了惶惑不安。
然而,郭偃在得知此事后,却只是云淡风轻的叹了口气,跟其他的群臣们评价道。
“我仔细观察过君主的夫人,发现倘若她妄图挑起祸乱的话,那情形就如同社会上地位最低下的那帮农耕奴隶一般。
纵然她能够获取到肥沃富饶的田地,并且不辞辛劳地去耕种和劳作,但最终也定然无法安然地享受亲手培育的丰硕成果。
她付出的所有努力,都只不过是为了他人做铺垫,徒劳无功的给别人效力罢了。”
听到这样的预言,群臣们不禁面面相觑,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姑且坐观其变,静待局势的下一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