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泽山天狐一族,温也带着唐颂去见老族长。
我把安带回我们现在住的小别院。
安从凛凛身上摔下来,多处地方擦伤,风瑶送来干净的衣服和药膏:“这些外伤药放置在仓库多年,不知还有没有效果。”
天狐一族处理外伤向来只用自己的口水,我就没奢望她们能找到外伤药。
我打开小陶罐,闻了闻,感觉一股馊味。
“城外的温泉窝也有疗伤的功效,乐小麦,你可以带她过去,顺便清洗下身体。”风瑶建议道。
安一听到这话,立马疯狂摇头拒绝,说自己身上的伤没事,过几天就好了什么的。
风瑶听出安不愿意泡温泉,不悦地瞥了她一眼:“真是穷讲究!我们都没嫌你浑身脏兮兮臭哄哄,还敢嫌弃我们的温泉?整个大荒都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真是没享福的命!等下没人给你烧热水,你自己洗凉水澡吧!”
说完把我手里的过期药膏也拿走了。
安坐在小榻上,低头扣着手指,沉默了会儿才小声说道:“我没有嫌弃……”
我从背包里找出最后一包消毒纸巾,抬起她的下巴,帮她擦脸上和手上的伤口。
她疼得裂了裂嘴,蓄在眼里的泪水掉下来。
“安,你是不是不好意思?”
她现在十五六岁,正是青春发育期,开始有性别认知和害羞是正常的。
可,安摇头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好喜欢这里的温泉,你泡一次肯定会爱上的。”我朝她的掌心吹了吹气,她常年下地干活,双手有些粗糙,手指上还有很多小裂口。
安突然跳下小榻,把窗户关上,并确认门外无人,她才重新坐回来,扬起小脸,神色严肃道:“温泉水有问题。”
“啊?”我愣住了,“什么问题?我洗过一次,感觉很好,很舒服,没什么不适啊。”
安摇摇头:“我从小就接触草药、制丸、药理耳濡目染再熟悉不过,所以我只需闻一下,用舌头尝点味道,就知道是何种药材。”
我蹙眉道:“你是说,温泉水被人动了手脚?你怎么知道的?”
“那些小狐狸看守我时,泼了我一身水,恰好有几滴掉进我嘴里,我尝到了微咸微苦味。”安说地格外认真,“我很确定那是朴硝的味道。”
“朴硝主百病,除寒热邪气,逐六腑积聚,能化七十二种石,令饵服之轻身神仙,外用消食化积,通泄五脏百病及症结,可解诸般难解之毒。”
“这是味难得的好药,本无毒,可与温泉里的硫磺相配却发热有毒,如果只是泡一次两次对身体无碍,可日积月累,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减寿……”
“是不是对修行也不利!?”我惊恐地问道。
安点点头:“若是修行之人长期浸泡,会气海逆转,修为难以精进,强制修炼甚至还会走火入魔……”
一道惊雷从天而降!
怪不得风系说修行时灵窍被扼住,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大荒之境灵力充沛,拥有得天独厚的修炼条件,天狐一族再怠慢修行也不至于后辈越来越不行!
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在被人暗算!
我遍体生寒,好狠毒的心思,好长远的计谋!
这时,温也提着个食盒从外面进来,安像惊弓之鸟,吓得跳下小榻。
“你们两个先吃点东西。”温也打开食盒,端出里面的饭菜。
安向外面伸着脖子望了望,温也瞥了眼,说道:“唐颂被老族长留在宫内谈话进膳,等会儿就回来。”
我拉着安坐在饭桌旁,指着清粥问道:“粥是用什么水煮的?不会是城外的温泉水吧?”
“不是,出城打水不嫌麻烦?这是开渠从山上引下来的泉水。”温也狐疑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将安刚才的话一口气说给他听,温也坐在我右边,深深蹙眉:“其实我早就想到有人故意在阻止天狐一族的修行,只是没想到在温泉水里动了手脚……”
我和安动筷子,一边吃饭一边愤愤道:“投毒的人好歹毒!那里可是全族幼崽们最爱去的地方!你要不要现在就去给老族长汇报情况?”
“明日去温泉窝看下,先收集证据,省得再跑一趟。”温也叫来三尾风系,要他告诉外城的族人都不要靠近温泉池,否则族长重罚。
风系嘿嘿笑道:“您这是承认继任族长了?”
我瞪了他一眼,催促道:“你们族内马上就要出现比温也还要牛的小狐狸来继任族长了!快、去!”
风系不明所以,摸着毛茸茸的脑袋瓜一溜烟跑开了。
有毕方这个天然的大火炉,根本不愁没有热水,它骂骂咧咧地烧了两大桶热水,我们都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
安很开心,她说这是她第一次洗热水澡,而且吃的很饱,觉得活着真好。
说完这话,她又惆怅地低下头。
我问她怎么了?
“你们都会走的,是吗?”安再抬头时满脸的悲伤。
她穿着宽大的裙子,披散着头发抱着腿,缩在客房的床榻上。
我摸了摸她未完全干的头发,不想告诉她这个残忍的现实,只好改口:“走之前,我会把你安排好,不会让你再受欺负,每天都有饱饭吃,热水洗澡。”
她钻进被子背对我躺下,再也不愿说话。
从安的房间出来,温也和唐颂神清气爽地正坐在廊下的台阶上,一边时不时聊着天,一边抬头望着满天星河。
“睡了?”唐颂瞥了我一眼。
我点点头:“安很患得患失,又没有安全感,刚才又哭了。”
温也扶着我慢慢坐在他旁边,我靠在他肩上,叹了口气:“这几天对她来可能是这一辈子做的最美的梦,她知道随时都会醒……嗐~~太残忍了。”
“她其实也不属于这里。”温也冷不丁说了这么句话。
我扭头看他,眨了眨眼,意思是: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他垂眸对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我咳嗽了声,小心翼翼地试探:“唐颂,你有没有想过让安跟我们一起走啊?”
唐颂靠着廊手看向夜空,沉默片刻,微微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