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将这本日记写成一篇报道,就以【芥川奖得主九井雪树与评委导师私会】为标题,再将这些由你亲笔所写的日记张贴出来,这样一定会拿到头版头条!”
“.......”
录音中沉默了许久,女人没有歇斯底里地呐喊,也没有因此愤怒,而是在片刻之后,她似乎权衡了利弊,语气也冷静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
听她这么说,男人语气明显地开怀了起来。
“听说你在准备新书,正好,我最近也有想要写书的打算。你就把那本新书写好,然后将它让给我吧。”
“你不要太过分了,那是我的心血。”女人的声音已经带了一丝哭腔。
“过分?那我们就让大众看看更过分的报道如何?”
“……”
“好,我答应你。”
录音就到此结束了。
这支录音笔里的内容,无疑是最好的证据。可不知为何,在听过之后,鲶川小姐脸上却没有一丝悦色,反而紧紧抓着那支录音笔。
“...如果,再这样下去,说不定我就会成为第二个九井小姐。只是我有那么一瞬间,有着十分强烈的欲望,想要杀了他...”
尽管是用言语,可鲶川小姐脸上的悲痛感更加浓郁,同为受害者的她,对九井雪树有着十分强烈的共情感,语气中满是惋惜,“她明明拥有着令人向往的未来,却被这两个人渣毁了。”
“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既然你已经拿到了他的把柄...”
“不...”鲶川小姐倏地轻笑一声,接着将头上的帽子以及眼镜都摘了下来,她目光怔怔地看着那些文件,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凝重,“其实,我与他们也没有任何差别。”
“原本我也打算,将这些全部都解决后,就来个最后的了解...既然你能调查到这些,想必一定知道了他手中握着的关于我的把柄。”
“身为专业人士,我们会保守好雇主的所有隐私。”看着如今的鲶川小姐,相叶悠也只能这样回答。
可对方似乎并不在乎这些了,一切都好像在看到这些证据后,都烟消云散。
“...那天,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这个人,完全没有结婚的打算,而蟹江和鳟渕,都是我爸爸的弟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蟹江开始频繁地向我告白,甚至还想和我结婚。”
“我说了很多次,我没有这个打算,可他还一直纠缠着我。直到那天我们沿着山崖边散步时,他又这样追问我,还问我是不是喜欢鳟渕...”
“他的力气真的好大,一直死死抓着我的肩膀,那样迫切地追问着,让我感到害怕以及厌烦。于是我下意识推了他一下,却没想到他因此失足掉下了山崖,正好跌落在行驶而来的列车上,然后就这样滚落下山崖,因此丧命。”
“这一幕恰好被船木拍到了,所以他就以此来要挟我...人性使然吧,我没办法就这样直面自己杀人的事实,尽管是无意之举,可我还是杀了人...”
说这些话时,鲶川小姐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就像是那压在心底多年的石头落地了似的,整个人的心情都松弛了许多。在那温和笑容的背后,是无数个难以安眠的夜晚。
“从一开始,我就该直面这个错误,否则也不会经历这些事了。”
对于现在的鲶川小姐来说,去自首,或许是她能救赎自己的唯一机会。见她心意已决,相叶悠也只是说了一句:“我尊重雇主的所有决定。”
而就在她们谈话的间隙,鳟渕先生也赶了过来,他似乎寻找了鲶川小姐许久,这才在咖啡馆的橱窗前看到了坐在里面的鲶川小姐。
“纱织,我有话想对你说,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
鲶川小姐低垂下眼,语气淡漠:“鳟渕,你回去吧,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不,我一定要说!”
“你应该知道吧,我没有任何想要结婚的心思,也没有任何心仪之人,就算你说了也没有任何用,何必呢。”
“我...”
见对方怔在原地,鲶川小姐拿起桌上的文件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在离开咖啡馆的第一件事,鲶川小姐拨通了船木敏彦的电话,对方接听电话的速度极快。
“怎么了纱织?你准备好了相机...”
他话说一半,电话听筒那边开始播放录音笔的内容。
“...你居然借着自己学生的身份亲近教授,你的芥川奖,也是因为教授的功劳才能拿到手的吧?”
船木的脸霎时沉了下来,“你现在在哪?你从哪儿弄来的录音!”
“你放心吧,我会将这些录音,以及你四处勒索威胁人的证据,发给你父母、妻子、友人...”
电话那头的船木似乎在一个人多的地方,话筒那边满是笑声与尖叫声,“你有什么目的,是想要回你的七百万吗?我可以还给你!或者你要我跪下来求你也可以!”
“我要你现在去死,你会去吗?”
听着那人毫无尊严地哀求着,鲶川小姐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她果断挂了电话,而就在她挂断电话不久后。警察也来到了游乐园,在妻子和孩子面前,将船木铐上手铐带走。
当天,新闻上便出现了两年前奥谷湖意外身亡案件的后续撰写,因为导致这起过失杀人的本尊是知名垂钓手,她的自首难免引起一阵风波。
最后警方在船木的电脑里找到了诸多他要挟他人的证据,敲诈勒索七百万日元,以及对一年前九井雪树的要挟致其死亡,这诸多案件加起来,终归是板上钉钉的要判刑了。
而鲶川小姐的案子,其父将这件案子委托给一个知名律师。
这些事情结束后,林间鹤和灰原哀二人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报道着此次事件。
“你在想什么呢?”灰原先是询问,而后又自顾自地回答,“你一定是在想,明明可以全身而退,为什么还要去自首,对不对?”
“...是啊。”在听到对方说要去自首时,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这还是她从那个地方出来后,第一次直面这种会对杀人而感到后悔煎熬的人。曾经她所处的环境里,这样的想法无疑是如同一个正常人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人命的消亡对她来说不值一提,所以也完全不明白所谓的“杀人偿命”是什么样的思想。
“他们是在正常秩序下成长的人,与你我不同。”灰原哀只这样说道。
的确,这是一个生长在正常秩序下的人,所具有的最基础的人性,对剥夺他人生命而感到惶恐不安,却还遵循着人类最自我的本能去逃避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