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芽按照覃瞎子说的路线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左右,终于是找到了那埋葬沐鹤夫妻的地方。
坟头的杂草被人清理过没多久,许是因为刚过完中元节没多久,覃瞎子过来修整过。
坟头立着一块光滑的石板,上面没有刻任何的字,应该也是覃瞎子怕刻上名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故意为之。
岳芽又把坟头上新长出来的杂草给拔掉,垫在了屁股底下,与石碑面对面的坐了下来。
摆上了覃瞎子准备的烧鸡,香烛,还有一小壶的酒。
拿起一把黄纸,御火诀一起,黄纸瞬间被点燃。
岳芽直接把点燃的黄纸扔在石碑前,接着一张一张的向烧着的黄纸里递着剩余的黄纸。
她注视着被火苗缓缓焚烧着的黄纸出神,身体依旧机械式的重复着烧纸的动作。
.....
老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打找回前世记忆以后,在回忆失去记忆的那些年,就好像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一样,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沐鹤起初收留岳芽本身就带有目的性的。
沐鹤夫妻在很早就预测到了他们不会活的太久。
因为当时皇子们争权,闹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
沐鹤妻子被挟持,逼迫沐鹤调制毒药。
为了妻子的安危,沐鹤最后还是妥协,导致最后害死了凌峰的母妃。
据凌峰没抓到岳芽在她院子里发疯时话语中透露,凌峰母妃腹中的胎儿已有八月大,也胎死腹中。
沐鹤妻子被放了以后,他就辞去了宫中的太医职务,来到这穷人巷,做善事,也等待这自己的报应。
可没想到,妻子却怀了孕。
夫妻两人舍不得孩子,便想到收养一个合适的人,将来好能为自己的孩子带来那一线生机。
而失了忆岳芽,就是被夫妻两人选中的那个。
其实岳芽不是一开始穿越过来就被沐鹤收养的。
虽说灵魂穿到了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娃娃身上,还失去了前世的记忆。
但从小就跟着父母去大山里采山货,顺便采些草药什么的。
野外生存技能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看到山里的草药,就会习惯性采下来。
觉得这东西可以换钱,就尝试着拿到医馆或者是药堂去卖。
掌柜的看岳芽手里拿的确实是草药,又看这么小的孩子可怜,都会收下草药,多少给那么几个铜板。
虽说换取的铜板不多,但也能勉强活着,没有被饿死。
就这样独自生活了半年之久。
一个小娃娃识得草药,还会拿到药馆来卖的消息在同行里传开。
身为大夫的沐鹤也听到了这个消息。
他偷偷的观察岳芽很久,最终判定岳芽为最佳人选,这才主动找到了岳芽。
岳芽还记得,那时也是一个秋天,稍微要比现在还冷一些,树叶已经落得差不多,寒风冷的人直打颤。
这个季节已经找不到草药了,费了好大的劲也只是捡到了几朵野蘑菇,用来充饥也是足够了。她累的小短腿都抬不起来,只好坐在路边休息,茫然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
“你这点儿蘑菇可是吃不饱的。”
小岳芽抬起脑袋,眼神空洞的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大人。
“我的医馆里缺个药童,供吃供住,一月二十枚铜板。你干不?”
“我干。”
小岳芽眼神依旧空洞,一身的疲惫与饥饿感不得不让她同意。
就这样,岳芽成了沐鹤的药童,因为非常努力的去背每一种药材,很快又被沐鹤收成了徒弟,教习医术。
.....
.....
.....
黄纸在不知不觉中被岳芽烧了个干净。
当她再次把手摸到放黄纸的位置时,没有摸到黄纸,这才回神。
她对沐鹤夫妻的情感很是复杂。
两人确实是利用了岳芽,但岳芽也在这十年中真真切切的得到了利益。
要是没遇到沐鹤夫妻,那十年活的一定很辛苦。
“呼.......”
岳芽呼出了一大口的气,天气很冷,岳芽呼出的热气都变成了凝实的白雾很快消散。
岳芽虽说已经筑基,这点寒冷根本感受不到,可还是蜷缩起身子,紧紧的抱紧了双膝。
她把头枕在膝盖上,眼睛看着那没有刻字的石碑。
岳芽前世就向往得到父母宠爱。
这是她前世从来没有拥有过的。
父母不爱她,更爱自己的弟弟,她们从来没有关心过岳芽,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了弟弟身上。虽然没有丧心病狂的卖她给弟弟换娶媳妇钱,但也曾说过,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还不如早点找个厂子上班,一个月也能挣个两三千。
沐鹤夫妻对她的那十年,可以说是满足了她对父爱母爱的一切幻想。
可到头来终究却是一场利用。
“算了。是我不配。”岳芽自嘲的说道。
她拿起了摆在墓碑前的小酒坛,顺势直接转身靠着墓碑坐了下来。
看了眼装的满满当当的酒,直接灌了一大口。
辛辣感直接从口腔滑到胃里,不习惯的呛咳了两下,除此之外什么感觉也没有。
她不禁扬起嘴角,内心感慨不已。
当初两罐五百毫升的雪花直接把自己送到了这个世界。
现在这副身体,就连这么烈的酒下肚,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烈酒入腹,岳芽就好像被解开了禁言,嘴里的话也多了起来。
“归荑修仙了,她.......可厉害了。她能御剑!在天上飞!唰唰唰唰!可帅了!
她是我们这届入仙门里最优秀的,你可以放心了。! ”
说完又喝了一大口的酒。
山坡寂静,只能听见白战在不远处啃食青草的声音。
“我碰见了一个很......”岳芽实在找不出能形容的词语撇了撇嘴。
“她和您很像。”
岳芽说着扯了烧鸡的一条腿,咬了一大口,缓解烈酒在口腔里的辛辣感。
“看到她,我才觉得,她才更适合当你的徒弟。
您知道吗?每次看你不收钱免费给装穷卖惨的病人看诊,开药时,我都会在你看不到的时候翻个大大的白眼。
哈哈哈!想不到吧!我一直都是装的!我其实是个很自私、冷漠的人。
”
岳芽越说越鼻酸,酸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猛灌一口烈酒压下鼻中的酸涩感,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把您教我的所有知识都编写成册和您送我的出师礼,就那套银针都送给那人了。”
“她更适合来传承你的衣钵。”
“至于您夫妻对我的恩情.......”
岳芽想到在沧渊秘境时沐归荑算计自己,害自己结结实实的挨了雷犼的一爪子后又掉进藏尸谷险些没命,不由苦笑。
“我用命还给沐归荑了......”
说完把酒壶随意的放在一边,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
秋风吹过十里坡,显得岳芽身后那一座坟包格外的萧瑟。
‘啪嗒。’
一滴雨点恰巧砸在了坟头的石碑上,就好像那石碑落下了一滴泪珠一样。
连下了两天好不容易停下来的秋雨,又淅淅沥沥重新下了起来。
好似要阻拦岳芽离开的脚步一般。
但即便如此,那渐渐远离的背影,始终是没有停下。
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雨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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